第二十六章

年后的阳光带着点懒洋洋的暖意，透过长途汽车的车窗，在沈晞然手背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她把脸贴在微凉的玻璃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埂和村落，手机里还存着昨天林屿森在老屋院子里堆的雪人照片——胡萝卜鼻子歪歪扭扭，他却说这是"抽象派艺术"。

"在想什么呢？"妈妈把剥好的橘子递过来，指尖带着柑橘的清香，"是不是舍不得老家？"

沈晞然咬了口橘子，酸甜的汁水漫过舌尖："有点，不过也想家里的书桌了，作业还没写完呢。"其实更想念的是每天早上被林屿森的微信消息吵醒的日子，他总能找到些奇奇怪怪的理由叫她出门，比如"村口王奶奶家的鸡下了个双黄蛋"。

与此同时，另一辆驶向同一座城市的轿车里，林屿森正对着导航仪皱眉头。副驾驶座上的爸爸突然开口："晞然他们家也今天回去吧？"

"嗯，"林屿森指尖在手机壳上摩挲着，"早上她妈发朋友圈说出发了。"

"那正好，"妈妈从后座探过身，手里还拿着给沈晞然家带的老家特产，"咱们先去超市买点菜，回家放好东西你就去找晞然玩。过年在老家净忙着走亲戚，俩孩子都没好好说说话。"

林屿森的耳朵悄悄热起来，嘴上却故意拉长调子："妈，我都高二了，不是小孩子了。"

"高二怎么了？"爸爸笑着敲了敲他的脑袋，"小时候你天天扒着晞然家的院门喊她'小尾巴'，现在倒端起架子了？"

车子驶进熟悉的小区时，沈晞然正蹲在楼道门口给多肉浇水。楼道里还残留着春节的烟火气，春联的边角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回头就看见林屿森背着双肩包站在那里，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你怎么来了？"沈晞然站起身，手里还捏着喷水壶，水珠顺着壶嘴滴在水泥地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

"我妈让我来的，"林屿森晃了晃手里的油纸袋，"给你带的红薯干，你奶奶亲手晒的。"他的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指尖上，"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刚回来热嘛，"沈晞然接过袋子，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背，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快进来吧，我妈正念叨你呢。"

客厅里飘着刚煮好的奶茶香，沈晞然妈妈正把洗好的草莓装进盘子："屿森来啦？快坐快坐，路上累坏了吧？"

"不累阿姨，"林屿森规规矩矩地坐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沈晞然的房间，书桌上摆着他送的那盆薄荷，居然还活得好好的。

"你们俩去晞然房间聊吧，"沈妈妈把草莓推到他们面前，"我跟你阿姨视频学学蒸包子。"

关上门的瞬间，林屿森立刻瘫坐在地毯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可算不用装乖孩子了。"

沈晞然被他逗笑，从书架上抽出本相册："你看这个，我翻到咱们小学时候的合照了。"照片上的两个小孩挤在雪人旁边，林屿森穿着过大的棉袄，把半个脸埋在围巾里，却非要把手里的糖葫芦塞给沈晞然。

"这张我家也有，"林屿森凑过来看，肩膀不经意间碰到一起，"那时候你总抢我辣条吃。"

"明明是你自己吃不完！"沈晞然伸手去捂他的嘴，却被他笑着抓住手腕。两人的笑声撞在窗玻璃上，又轻轻弹回来，混着窗外的麻雀叫声，像首轻快的歌。

夕阳把房间染成温暖的橘色时，林屿森突然从包里掏出个小小的玻璃罐："给你的。"罐子里装着亮晶晶的星星纸，每一张都折得整整齐齐。

"这是..."沈晞然的心跳漏了一拍。

"老家停电那晚折的，"林屿森挠了挠头，耳朵又开始发烫，"你说过喜欢看星星，可城里总看不到。"

暮色漫进窗户时，沈晞然妈妈在厨房喊他们吃饭。林屿森帮着摆碗筷，看见沈晞然对着玻璃罐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突然觉得这个寒假的尾声，比年夜饭的糖年糕还要甜。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把两个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像要一直延伸到很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