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生报道

露水还凝在梧桐叶尖，九月的清晨已被喧闹声填满。梧桐大道两侧，枝干如伸展的手臂，迎接背着书包的少年们，斑驳树影落在他们肩头，像是岁月提前盖下的青春邮戳。

莫雪拖着行李箱在大道上踉跄前行，白色书包带滑落肩头。突然，行李箱的轮子卡在梧桐树根缝隙里，她狼狈俯身，双手死死攥住拉杆，用力一拽，干净利落地将箱子拖出，又弯腰捡起掉落的录取通知书，轻轻拍去上面的灰尘。继续往前走，路过公告栏时，密密麻麻的指示牌和招新海报映入眼帘。

莫雪踮起脚尖，仔细看了眼标有淮安一中各建筑分布的平面图，确认好新生报道处的位置后，便拖着箱子加快脚步。

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看到写着“新生报道处”的红色横幅，阳光洒在上面，映得她心里也暖洋洋的。

报道队伍如龙蜿蜒，汗水顺着莫雪的脖颈滑进衣领。前方新生踮脚张望的身影此起彼伏，行李箱滚轮与石板路摩擦出细碎声响。她低头核对手里的流程单，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纸张边缘被汗水洇湿的褶皱。

正无聊的等着，突然手机在兜里震起来。莫雪慌忙掏出来，屏幕上跳动着“妈妈”两个字，来电显示是莫馨。她赶紧往队伍边退了两步，按下接听键：“妈——”

“雪雪到了吗？”听筒里传来商场的嘈杂声，莫馨的声音却格外清晰，“都说了让小李叔叔送你，你偏要自己去，看看外面现在多热”

莫雪望着前方缓慢挪动的队伍，梧桐叶落在行李箱拉杆上：“已经在报道了，人好多。”她指尖无意识抠着流程单卷起的边角，“还好吧，不是很热，还有妈，我自己可以，麻烦小李叔叔干嘛，太引人注目了”

“这是什么说法！”莫馨提高声调，背景音里刷卡机的声响，“这有什么引人注目的，我的女儿值得，这也是你骄傲的资本之一，让他们羡慕去吧，同时莫家小姐就应该有莫姐小姐的样子，不能让其他人看扁了，对了，宿舍床铺记得拿酒精湿巾擦两遍，还有......”

蝉鸣声突然盖过电话里的叮嘱。莫雪仰头看着晃动的树冠，阳光透过叶隙洒在睫毛上，暖暖的。“知道啦，莫女士”她忍不住笑出声，“下次再让小李叔叔送吧，你好好逛街吧，挂了啊”

莫馨轻轻笑了一下“小没良心的，去吧去吧，我的大小姐”

挂断电话时，队伍又往前挪了一截。莫雪把手机塞回口袋，广播里此时响起催促声："请高一新生尽快完成报道！"

周围的人群瞬间躁动起来，行李箱的滚轮声、此起彼伏的交谈声混着蝉鸣炸开。莫雪被人流推着向前踉跄半步，连忙扶住箱子拉杆。阳光穿透梧桐叶的缝隙，在她发烫的脸颊投下晃动的光斑，手中被汗水浸软的流程单边角微微发皱。她深吸一口气，望着不远处鲜红的报道横幅，心跳随着广播里重复的催促声，擂鼓般震响在九月的热浪里。

“下一位，莫雪，高一一班，请过来报道”莫雪被人流推着向前踉跄半步，连忙扶住箱子拉杆。阳光穿透梧桐叶的缝隙，手中被汗水浸软的流程单边角微微发皱。她深吸一口气，在到时姐面前“师姐，这是我的流程单”师姐看出莫雪的紧张，给了莫雪一课薄荷糖“先降降温，报到不用太着急。”

莫雪接过薄荷糖，含在嘴里，薄荷糖的凉意在舌尖化开，盖章的间隙，莫雪无事地东张西望起来。校门口的梧桐树下，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蓝白条纹校服的衣角率先映入眼帘。少年长身鹤立走下车，穿着蓝白色条纹的校服，书包松松挎着。五官俊朗衿贵，表情很淡，看着有些难以接近。

“那是顾奕吧？全省第一那个。”身后传来窃窃私语。莫雪含着糖，看他漫不经心甩了甩额前碎发，目光扫过公告栏的分班名单，指尖在“顾奕”两个字上顿了顿，随即抬眼，视线穿过攒动的人群，精准落在她身上。

莫雪毫不犹豫地对视回去，糖果在齿间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阳光将他校服领口晕染出一圈金边，而她分明看见那双冷冽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挑衅的笑。人群忽然骚动起来，有人挤过他们中间的空隙，这场无声的交锋却在交错的脚步声里，悄然种下了一颗名为“较量”的种子。

“莫雪，好了，这是宿舍钥匙，你的宿舍在301，请拿好”师姐的声音将莫雪拉回“谢谢，师姐”莫雪接过钥匙时指尖还有点发凉，金属钥匙圈在掌心硌出微凉的触感。她抬头望了眼宿舍楼入口的爬山虎，绿意正浓的叶片间漏下几缕阳光，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开始高中生活了。师姐转身时马尾扫过她手背，留下一句“三楼左边数第二间，有问题随时找我”，话音还没落尽，走廊尽头就传来行李箱滚轮轱辘轱辘的声响，混着远处新生报到的喧闹，莫名让她攥紧了手里的钥匙。

顾奕步伐不急不缓，鞋子踏在石板路上的声响清晰而有节奏。当他将流程单放在桌上时，莫雪瞥见单子边缘上印着的全省第一。

“顾奕，高一（1）班。”师姐话音未落，莫雪突然将糖纸揉成一团，清脆的响声打破短暂的沉默：“久仰，顾同学，以后我们就是同班同学了，互相关照，不过下次考试，我会把第二名的位置空出来。”

顾奕转头看她，眼尾挑起的弧度带着与生俱来的矜傲：“拭目以待。”蝉鸣骤然激烈，阳光穿透梧桐叶的缝隙，在两人之间投下交错的光影，仿佛预示着这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