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宁易站在古董店后门的屋檐下，点燃一支烟。橙红的光点在雨幕中忽明忽暗，映照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他本该在半小时前就关店回家，但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困住了几个客人，也打乱了他的计划。
“宁先生，您的茶。”店员小林递来一杯热茶，宁易接过，微微颔首。
最后一个客人终于离开，小林和其他店员收拾完毕也相继告辞。宁易锁好前门，准备从后巷离开时，余光瞥见墙角蜷缩着一团黑影。
他本不想理会。这条街上无家可归的人不少，暴雨夜尤其多。但那团黑影突然动了一下，怀里似乎紧紧抱着什么东西。
宁易皱了皱眉，撑伞走近。
那是个年轻男人，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得可怕。他双臂紧抱着一本用防水布包裹的书，整个人蜷缩成防御姿态。更令宁易注意的是，那人裸露的手腕和脖颈处有明显的淤青和伤痕。
“喂，你还好吗？”宁易蹲下身，伞倾向对方。
那人缓缓抬头，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滴落。那是一双宁易见过最特别的眼睛——琥珀色的，即使在昏暗中也像有光流动。此刻那双眼睛里满是警惕和痛苦。
“不……需要……”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雨声淹没，随即身体一软，倒向地面。
宁易眼疾手快地接住他。怀中人轻得不可思议，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那本被保护得很好的书从对方怀中滑落，防水布散开一角，宁易瞥见里面是一本古籍，而且相当古老珍贵。
“真是麻烦。”宁易低声说，却已经将人打横抱起，走向自己停在巷口的车。
一小时后，宁易的公寓里。
“外伤不算严重，主要是长期疲劳和营养不良。”宁易的私人医生陈礼收起听诊器，“但他手腕上的伤痕...看起来像是被捆绑过。宁先生，您确定不需要报警吗？”
宁易站在床边，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陌生人脸上。洗去血污后，那张脸意外地清秀精致，只是过于苍白。
“不必，等他醒了再说。”宁易淡淡道。
陈医生欲言又止，最终留下药物和医嘱离开了。
宁易坐在床边的扶手椅上，拿起那本被救下的古籍仔细端详。只翻了几页，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是一本明代孤本，价值不菲。更让他惊讶的是，书页边缘有细小的修复痕迹，手法极为专业。
“还……给我……”
微弱的声音让宁易抬头。床上的人已经醒了，正死死盯着他手中的书，那双琥珀色眼睛里满是戒备。
“你醒了。”宁易合上书，却没有归还的意思，“这是你的？”
“是。”对方试图坐起来，却因虚弱而失败，只能倔强地伸出手，“还我。”
宁易轻轻挑眉：“价值几百万的孤本，就这么带在身上到处走？你是谁？”
“程予苏。”他低声说，随即像是后悔透露了姓名，抿紧嘴唇。
宁易眸光一闪。程这个氏在古董圈并不陌生——江南程家，世代书香，祖上出过翰林，家族收藏丰富。但近些年程家没落，听说是因为内斗分家。
“程家的人？”宁易试探道。
程予苏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不是。”
太过明显的谎言。宁易不动声色地将书放在床头柜上：“你伤得不轻，需要休息。客房已经准备好，你可以暂住。”
“不必。”程予苏挣扎着要起身，“我马上走。”
宁易单手按在他肩上，力道不大却不容反抗：“外面还在下雨，而你连站都站不稳。”他俯身，在程予苏耳边低语，“放心，我对你和你的书都没有恶意。至少现在没有。”
程予苏抬眼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宁易已经直起身，恢复了彬彬有礼的表情：“浴室在走廊右边，冰箱里有食物。晚安，程先生。”
走出卧室，宁易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他回到书房，打开电脑，输入“程予苏”三个字。
屏幕上很快跳出零星信息：程家旁支，古籍修复天才，因家族内斗被驱逐...最后一条信息发布于半年前，是一则寻人启事，发布者是程家现任家主程厉。
宁易关掉电脑，走到窗前。雨已经小了，城市灯火在湿润的空气中晕染开来。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程予苏...真是意外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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