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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学

悔(聂怀桑X你)

云深不知处。

山岚如薄纱,缠绕着青翠的峰峦。千年古木的枝叶在晨风中发出低沉的沙响,空气里浸润着松针的冷冽和书卷的墨香。石阶蜿蜒,被经年累月的脚步打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也倒映着一前一后两个身影。

聂怀桑几乎是数着脚下的石板缝在走。这是他第四次踏上这条通往蓝氏讲学之所的石阶了。前三次,皆因考核不过,被大哥聂明玦黑着脸拎回清河,勒令“明年再来”!沈昭,也便被迫陪着他,年年重走这“求学”路。

他今年十三,身量抽条了些,但骨架依旧单薄,穿着清河聂氏的靛青常服,腰间挂着他那些宝贝虫罐的锦囊,随着他的脚步一晃一晃。那张清秀的脸上,此刻满是愁云惨雾,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嘴里唉声叹气就没停过。

聂怀桑唉……阿昭,你说大哥怎么就这么狠心?这云深不知处的规矩比咱家的刀谱还厚!听学比挨打还难受!蓝老先生那胡子,看着就吓人……

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回头向身后的人抱怨,声音拖得老长。

沈昭跟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十四岁的少女,身形已显窈窕,同样一身靛青,却洗练利落,衬得肌肤愈发白皙,眉眼也彻底长开,褪去了孩童的圆润,显露出清丽绝伦的轮廓。只是那神情,依旧如覆寒霜,清冷冷的不带丝毫暖意,仿佛这云深仙境也化不开她周身的沉静。她腰间悬着那柄铁剑,剑柄下靛青银丝的剑穗随着步伐轻轻摇曳,是这冷色调里唯一跳跃的光点。

听到聂怀桑的抱怨,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平淡无波。

沈昭宗主是为你好。

聂怀桑为我好为我好……

聂怀桑小声嘟囔,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

聂怀桑我看他就是嫌我在家碍眼,找个地方把我关起来!还有曦臣哥哥,看着温和,管起人来也毫不手软……

他想起去年被蓝曦臣温和却不容置疑地要求重默《雅正集》的恐惧。

沈昭慎言。

沈昭淡淡吐出两个字,目光扫过前方肃穆的山门。

聂怀桑立刻缩了缩脖子,噤了声。两人沉默地拾级而上,唯有脚步声在空旷的山阶上回荡。

***

蓝启仁的课堂,是聂怀桑的炼狱。

檀香袅袅,老先生抑扬顿挫地讲着艰深的古籍义理,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聂怀桑坐在后排,如坐针毡。面前的《礼记》摊开着,上面的字迹仿佛都在跳舞,每一个都认识,组合起来却如同天书。他的眼皮又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像只啄米的小鸡。

一只靛青色的袖子悄无声息地伸过来,精准地捏住了他宽大袖袍下的手腕。

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提醒。指尖微凉,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聂怀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苦着脸,偷偷朝身侧的沈昭投去一个哀怨又讨饶的眼神。沈昭目不斜视,依旧看着前方讲学的蓝启仁,仿佛什么都没做,只是那捏着他手腕的手指,在他试图再次低头时,会几不可察地收紧一分。

坐在前排的蓝忘机,背脊挺直如松,一丝不苟地记录着先生所讲。他偶尔会微微侧首,清冷的目光扫过课堂,当那目光不经意掠过聂怀桑时,聂怀桑感觉后颈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赶紧坐得更直些,努力瞪大眼睛盯着书页——即使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这蓝二公子,年纪虽只比他大一岁,可那份端方古板、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简直跟蓝老先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比大哥的刀还让人发怵!

好不容易熬到课间,蓝启仁前脚刚离开课堂,聂怀桑后脚就想溜。

沈昭去哪儿?

沈昭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聂怀桑僵住,讪讪回头。

聂怀桑阿昭……坐得腰酸背痛,出去透透气,就一会儿!

沈昭抄书。

沈昭言简意赅,下巴点了点他桌上那卷只字未动的《礼记》释义笔记。这是蓝启仁留下的功课。

聂怀桑我……

聂怀桑还想挣扎,对上沈昭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顿时泄了气。他哭丧着脸,磨磨蹭蹭地坐回去,认命地拿起笔。嘴里还忍不住小声抱怨。

聂怀桑阿昭,你比大哥派来的监工还狠……

沈昭没理他,自顾自地拿出自己的书卷——是几册更高深的剑谱和阵法图解。她看得专注,偶尔指尖会在空中虚划,模拟着精妙的剑路或阵型变化。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棂洒进来,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细密的阴影,侧脸线条清冷而专注,仿佛隔绝了周遭的一切喧嚣。

聂怀桑偷瞄着她沉静的侧影,再看看自己笔下歪歪扭扭、如同虫爬的字迹,心里那点被管束的不忿奇异地淡了些,只剩下一种熟悉的、混杂着依赖的无奈。他叹了口气,认命地继续和那些墨字搏斗。

***

蓝曦臣怀桑,沈姑娘。

温润如春风的声音在廊下响起。蓝曦臣一身素白云纹常服,广袖流云,正含笑看着刚从寒室(蓝曦臣居所)出来的两人。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竹编食盒。

聂怀桑眼睛一亮,立刻像见了救星般扑过去。

聂怀桑曦臣哥哥!

他刚在蓝曦臣这里蹭了茶点,还得了两本有趣的杂谈游记,心情正好。

蓝曦臣笑着将食盒递给聂怀桑身后的沈昭。

蓝曦臣沈姑娘,这是云深不知处后山新采的菌子做的素羹,味道尚可,带回去尝尝。

沈昭微微一怔,双手接过那尚带余温的食盒。

沈昭谢泽芜君。

她注意到食盒上还系着一小枝带着晨露的兰草,清雅别致。

聂怀桑曦臣哥哥偏心!我也要!

聂怀桑立刻凑上来。

蓝曦臣你方才在寒室已用了两碟点心了。

蓝曦臣含笑摇头,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促狭。

蓝曦臣再吃,晚课怕是要打瞌睡,被启仁叔父抓住,我可救不了你。

聂怀桑吐了吐舌头,不敢再闹。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挺拔的身影自回廊另一端走来。玄色云纹抹额,素白如雪的校服,气质冷冽,正是蓝忘机。他手中捧着几卷书,目不斜视,步履沉稳。

聂怀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只受惊的兔子,下意识地就往沈昭身后缩了半步,只探出半个脑袋,眼神飘忽,不敢与蓝忘机对视。

蓝忘机的目光扫过三人,在蓝曦臣身上略一停留,微微颔首。

蓝忘机兄长。

声音清越,如同玉石相击。他的视线随即掠过聂怀桑那躲闪的模样,以及沈昭手中提着的食盒,最终落在沈昭脸上,也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便收回目光,并无多余表情,径自走过。那无形的压力,却让聂怀桑直到他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敢长长舒了口气。

聂怀桑呼……吓死我了。

聂怀桑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聂怀桑阿昭,你看见没?忘机兄那眼神,比大哥生气时还冻人!

沈昭看着蓝忘机消失的方向,并未言语。她只是提紧了手中的食盒,那温热的触感透过竹编传递到掌心,与方才蓝忘机带来的冷冽形成微妙对比。蓝曦臣见状,眼底笑意更深,温言道。

蓝曦臣忘机只是性子清冷些,怀桑不必如此畏惧。好了,快回去吧,晚课莫要迟到。

***

夜色如墨,浸透了云深不知处。万籁俱寂,唯有藏书阁的灯火还亮着一小片。

聂怀桑趴在宽大的书案上,下巴搁在摊开的厚厚一叠《蓝氏家规》上,面前铺着雪白的宣纸。他右手执笔,左手边是研好的墨,已经抄了大半摞,字迹从一开始的还算工整,渐渐变得潦草飞舞。

聂怀桑唉……三千条……抄到猴年马月啊……

他哀嚎一声,头一歪,脸颊直接贴在了冰凉的宣纸上。眼睛无神地望着跳跃的烛火,眼皮越来越重。都怪他下午试图用自制的“迷踪粉”(其实就是几种花粉混合)去逗弄后山的仙鹤,结果被巡山的蓝氏弟子抓个正着,蓝启仁震怒,罚抄家规三千条!

意识渐渐模糊,沉重的眼皮终于合上。笔尖的墨,在宣纸上无声地洇开一小团墨晕。

坐在他对面,借着同一盏灯火翻阅剑谱的沈昭,翻页的手指顿住了。她抬起眼,看向对面。

聂怀桑已经睡着了。烛光柔和地勾勒着他尚显稚气的侧脸轮廓,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因为脸颊贴着纸,一边的腮帮子被挤得微微嘟起,嘴角还沾着一丝墨痕,看起来既狼狈又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无辜。他握笔的手指松了力道,笔杆斜斜地搭在指间,随时可能掉落。

沈昭静静地看了片刻。藏书阁里只剩下烛芯燃烧的轻微哔剥声,和她自己几不可闻的呼吸。

她放下手中的剑谱,站起身。靛青色的衣摆在烛光下划出轻微的弧线。她没有叫醒他,只是伸出手,极其小心地、用指尖捏住了聂怀桑脸颊下压着的那张写了一半的家规纸角。

然后,轻轻地、但不容置疑地,往外一抽。

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脸颊下支撑物被抽离的空落感,让聂怀桑猛地惊醒。

聂怀桑谁?!

他下意识地惊叫一声,睡眼惺忪地抬起头,额头毫无防备地撞上了正俯身抽纸的沈昭的手肘。

触感是凉凉的,带着一丝属于少女肌肤的、难以言喻的软。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聂怀桑彻底清醒了,他捂着被撞了一下的额头,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沈昭。烛火在她身后跳跃,将她清冷的眉眼笼罩在一片暖黄的光晕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密的阴影。他撞到的地方,是她微凉的手肘,那奇异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额头上。

沈昭也僵住了。抽纸的动作停在半空。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聂怀桑身上淡淡的墨香和少年气息扑面而来。她清晰地看到聂怀桑眼中瞬间的茫然和惊愕,还有那尚未褪尽的睡意,以及……一丝她看不懂的、飞快掠过的慌乱。

她猛地直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那张被抽出的、沾了点墨迹和聂怀桑脸颊印痕的宣纸,被她紧紧攥在手中,指节微微泛白。她别开脸,看向别处,声音比平时更冷更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沈昭抄完。

说完,她看也不看聂怀桑,迅速坐回自己的位置,重新拿起剑谱,仿佛刚才的靠近从未发生。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和比平时更快的翻页速度,泄露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聂怀桑还保持着捂额头的姿势,呆呆地看着对面又恢复成冰雕模样的沈昭。额头上那点微凉的、柔软的触感挥之不去,心脏在胸腔里毫无章法地乱跳起来,撞得耳膜嗡嗡作响。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半晌,他才像被烫到一样收回手,低下头,胡乱抓起笔,蘸了蘸墨。笔尖落下时,手腕却不受控制地一抖,一个墨点重重地砸在雪白的宣纸上,迅速洇开,如同他此刻骤然纷乱的心绪。

藏书阁里,烛火依旧安静地燃烧着,将两个各怀心事的少年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映在古老的、堆满典籍的书架上。窗外,云深不知处的夜色,浓得化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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