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山林寂静,唯有夜枭偶尔的啼鸣划破长空。这本该是沈昭清理一处低阶邪祟的寻常夜猎。然而,当寒水剑的冷光撕裂黑暗,斩向几只游荡的枯骨走尸时,异变陡生!
原本稀疏的林地深处,骤然响起一片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数十具、甚至上百具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散发着浓郁腐臭气息的行尸,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从四面八方、从地底、从树影的遮蔽处,僵硬而迅猛地扑了出来!它们空洞的眼眶死死锁定沈昭,发出无声的嘶吼,瞬间将她淹没!
沈昭瞳孔骤缩!这绝非巧合!如此数量,如此精准的埋伏,分明是针对她的杀局!
寒水剑化作一道冰冷的银弧,剑气纵横,瞬间将扑到近前的几具行尸绞得粉碎!但更多的行尸悍不畏死地涌上,它们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更夹杂着几具明显被邪术炼制过、速度奇快、爪牙泛着黑气的凶尸!
沈昭的身影在尸潮中穿梭、腾挪,剑光如匹练,每一次挥剑都带起大蓬的腐肉碎骨。她的剑法精准狠辣,毫无花哨,每一击都直取要害。然而,行尸的数量实在太多,更兼有那几具凶尸如同跗骨之蛆般缠斗,它们似乎被下了死命令,完全不顾自身损伤,只求在她身上留下伤口!
“嗤啦!” 一具速度极快的凶尸趁着沈昭格挡另一侧的袭击,锋利的爪子狠狠划过她左臂!玄色的衣袖瞬间撕裂,皮肉翻卷,鲜血立刻涌出!
剧痛袭来,沈昭闷哼一声,眼神却愈发冰冷锐利。她反手一剑削掉那凶尸的头颅,身形不退反进,剑势更加凌厉!她不能被困死在这里!必须撕开一个口子!
就在她全力突围,剑锋即将扫开前方一片行尸时,脚下看似坚实的落叶层猛地塌陷!一个布满淬毒尖刺的深坑陷阱赫然出现!沈昭反应极快,硬生生在半空拧转身形,寒水剑狠狠插入坑壁借力,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的尖刺,但小腿处仍被边缘的倒钩刮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陷阱!又是陷阱!
沈昭眼中寒芒爆射!她不再恋战,强忍着左臂和小腿传来的剧痛,将灵力催动到极致,寒水剑爆发出刺目的寒光,如同惊鸿般硬生生从尸潮中撕开一道血路!她头也不回地冲向密林深处,身后是疯狂追赶的行尸群和陷阱触发后升起的毒烟。
当沈昭拖着染血的身躯,踉跄着踏入不净世的后门时,天色已近黎明。玄色的劲装早已被血水和污泥浸透,多处撕裂,左臂的伤口深可见骨,狰狞地翻卷着,鲜血顺着指尖不断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暗红的花朵。小腿的伤口同样触目惊心,每走一步都牵扯出钻心的疼痛,在地上留下蜿蜒的血痕。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抿,额角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唯有那双眸子,依旧沉静冰冷,仿佛身上的伤痛与她无关。
聂怀桑阿昭——!
一声带着惊恐和颤抖的呼喊响起。聂怀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回廊那头冲了过来!他显然一夜未眠,眼下一片青黑,此刻看到沈昭这浑身浴血、摇摇欲坠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脸瞬间比沈昭还要白上三分!
聂怀桑阿昭!你怎么了?!天哪!这么多血!
聂怀桑冲到近前,想扶她又不敢碰,手足无措地看着她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声音带着哭腔,眼圈瞬间红了,“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只是寻常的枯骨吗?这……这……”
沈昭勉强稳住身形,气息有些紊乱,声音沙哑。
沈昭……无事。中了埋伏。
聂怀桑埋伏?!
聂怀桑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后怕。
聂怀桑谁?!谁敢在清河的地界伏击你?!
他急得团团转。
聂怀桑快!快传医修!不!我背你去!
他慌慌张张地就要蹲下。
沈昭不必。
沈昭阻止了他,自己扶着冰冷的石壁,一步步艰难地往里走。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但她脊背挺得笔直。
聂怀桑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看着那不断滴落的鲜血,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揪得生疼。他急得语无伦次。
聂怀桑怎么会这样……三哥明明……明明说那条路线最近很安全,邪祟都清干净了……
话说到一半,他自己也愣住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沈昭的脚步猛地一顿!不是因为伤痛,而是因为聂怀桑无意中吐出的这句话。
三哥……金光瑶……告知的“安全”路线……
她缓缓转过头,冰冷的视线落在聂怀桑那张写满惊恐、茫然和一丝不自觉怀疑的脸上。左臂伤口的剧痛,小腿的刺痛,体内翻腾的气血……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指向了那个名字!
金光瑶!
好一个借刀杀人!好一个阴毒隐蔽!利用薛洋那条疯狗布下杀局,利用聂怀桑的“无心之言”传递错误情报!若非她实力强横,对危险感知敏锐,今夜怕是真要折在那片“安全”的密林里了!
一股冰冷的杀意,比身上的伤痛更甚,瞬间席卷了沈昭的四肢百骸。她看着聂怀桑无措的样子,看着他眼中那丝因自己话而升起的、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疑虑,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唇边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她没有戳破,没有解释。只是用那只未受伤的手,轻轻推开了聂怀桑试图搀扶的手,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长途奔袭后的沙哑和失血的虚弱,却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沈昭别信他。
说完,她不再看聂怀桑瞬间僵住、更加茫然困惑的表情,继续拖着染血的身躯,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自己的院落。那靛青的银丝剑穗,在染血的玄衣上轻轻晃动,沾上了暗红的血渍,却依旧固执地闪烁着微光。
聂怀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沈昭消失在院门后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自己指尖无意中沾到的、属于沈昭的、尚且温热的血迹。耳边回响着沈昭那句冰冷的“别信他”,再想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三哥说很安全”……一股冰冷的寒意,混杂着巨大的恐慌和后怕,如同毒蛇般,第一次,悄然缠上了聂怀桑那颗懵懂的心。
他无措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阿昭……伤成这样……是因为……三哥吗?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