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卷过荒芜的山野。沈昭玄衣如墨，悄无声息地掠过高高低低的树冠，朝着大梵山方向疾行。她并非为夜猎而来，只是途径此地，恰好撞见姑苏蓝氏的求救信号——一枚清冷的银色光焰在夜空中炸开，位置指向莫家镇方向。

蓝氏与聂氏交好，这些年蓝曦臣对聂怀桑这个“不成器”的“四弟”明里暗里多有回护，沈昭承这份情。她当即调转方向赶去，抵达时却只看到一片狼藉的莫家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未散的怨煞。幸存者寥寥，惊魂未定地描述着昨夜惨剧：一只来历不明、怨气冲天的鬼手突袭，几乎屠尽满门！唯有一个叫莫玄羽的疯子，被路过的含光君蓝忘机出手救下，而那凶戾的鬼手，也被含光君以雷霆手段镇压收服了。

“莫玄羽……”沈昭站在莫家庄残破的院墙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寒水剑冰冷的剑格，那靛青的银丝剑穗在夜风中轻轻晃动。这个名字，她记得。那个被金光瑶设计、狼狈赶回莫家庄的“疯子”。如今竟又卷入如此凶险的事件？是巧合，还是……金光瑶的手笔已经伸到了这里？

正当她凝思之际，又听到几个惊魂未定的莫家庄人提及，含光君似乎带着那鬼手和幸存的莫玄羽，往大梵山方向去了，说是那边也有异动，蓝氏和兰陵金氏的子弟已经先行前往探查。

大梵山……舞天女？沈昭眉峰微蹙。这地方有些邪异传闻，早年似乎出过事，只是被压了下去。她对小辈们的猎物没兴趣，但“莫玄羽”这个名字，以及他与鬼手、含光君同时出现的诡异组合，勾起了她深沉的疑虑。此人身上，或许有金光瑶不欲人知的秘密？或是……他本身就是一枚被金光瑶丢弃、却又意外没有被彻底碾碎的棋子？

念头转动间，沈昭身影已如离弦之箭，朝着大梵山方向疾掠而去。夜风灌满她的玄色衣袍，猎猎作响，如同暗夜中一道沉默的闪电。

大梵山深处，古树林立，夜雾弥漫。还未抵达核心区域，沈昭便已敏锐地捕捉到前方传来的激烈打斗声、符咒爆裂的灵光，以及……一股极其浓郁、混杂着泥土腥气和古老怨念的邪异气息！

她悄无声息地落在一棵参天古树的粗壮枝桠上，居高临下望去。

只见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上，战斗正酣。一方是身着金星雪浪袍的金氏修士，为首的是个神情倨傲、手持弓箭的少年，沈昭认得是金凌，金子轩与江厌离的遗孤。另一方则是蓝白服饰的蓝氏子弟，正结阵抵抗。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则是一尊高达数丈、面目模糊、由粗糙岩石雕琢而成的巨大女子石像——舞天女！此刻，那石像周身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灰黑色怨气，石质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每一次挥臂都带起腥风阵阵！石像脚下，散落着几具金蓝两家的弟子尸体，死状凄惨。

战况激烈，金凌的箭矢虽利，却难以撼动石像根本；蓝氏剑阵精妙，但在舞天女狂暴的力量和弥漫的怨气冲击下，也显得左支右绌。更诡异的是，那舞天女空洞的眼眶，似乎死死“盯”着某个方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贪婪和怨毒。

沈昭的目光顺着那怨毒的“视线”望去。

只见战场边缘，一个身影正狼狈地躲闪着飞溅的石块和狂暴的怨气冲击波。那人身形瘦削，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明显不合体的旧衣，脸上似乎还胡乱涂抹着什么东西，显得脏污不堪。他动作看似笨拙，跌跌撞撞，好几次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攻击，却又总能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堪堪躲过。

莫玄羽！或者说，顶着莫玄羽皮囊的那个“疯子”！

沈昭的瞳孔微微收缩。就是他。这个被金光瑶亲手“处理”掉的弃子，此刻竟出现在大梵山这凶险之地？是巧合被卷入，还是……另有所图？

就在此时，舞天女似乎被金凌一记精准的箭矢激怒，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周身怨气暴涨！它猛地舍弃了蓝氏剑阵，巨大的石臂带着千钧之力，裹挟着浓稠的黑气，朝着看似毫无防备、正跌倒在地的“莫玄羽”狠狠砸下！

“小心！”有蓝氏弟子失声惊呼。

金凌也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想要举弓救援，却已来不及！

眼看那石臂就要将“莫玄羽”碾成肉泥！

千钧一发之际，那地上的“疯子”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快、极淡的、与那副疯癫外表绝不相符的锐利光芒！他几乎是本能地、以一个极其别扭却又异常有效的姿势猛地向旁边一滚！同时，他似乎想从怀里掏什么东西，动作却因“疯癫”而显得笨拙迟缓。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一道冰冷刺骨的剑光，如同九天银河倾泻，带着撕裂黑暗的锐啸，自沈昭藏身的高处骤然斩落！

寒水剑！

剑气纵横，精准无比地斩在舞天女那砸落的石臂手腕关节处！

轰——！

刺耳的金石交鸣声响彻山林！狂暴的剑气与舞天女坚硬的石臂狠狠碰撞，爆发出刺目的灵光！舞天女那势在必得的一击竟被硬生生斩偏！巨大的石臂擦着“莫玄羽”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碎石飞溅！

“莫玄羽”被气浪掀得翻滚出去，灰头土脸，咳嗽不止，似乎吓傻了。

而舞天女则发出一声更加愤怒的无声咆哮，猛地抬起头，那空洞怨毒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高枝上那道玄色的身影！

沈昭持剑而立，玄衣在激荡的气流中翻飞，脸色冷冽如冰。她并未看地上狼狈的“莫玄羽”，清冷的目光如同寒潭，牢牢锁定在暴怒的舞天女身上。寒水剑锋斜指地面，剑尖嗡鸣，靛青的剑穗在夜风中划出冰冷的弧线。

她的出手，既是为解蓝氏子弟之围，也是想看看，这个“莫玄羽”，在生死关头，究竟是真疯，还是……装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