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秀一脸

“道侣？！”哪吒终于没忍住，怪叫出声，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手指直直指向蓝忘机和魏无羡，“你们……两个男的？！”

哪吒脸上的表情活像生吞了一只蛤蟆，充满了震惊、不解和一种世界观受到强烈冲击的茫然。

蓝忘机浅淡的眸光瞬间冷冽如冰刀，精准地射向哪吒那根极其不礼貌的手指。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仿佛要凝结成霜。

魏无羡却像是被哪吒的反应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甚至靠在了蓝忘机身上才稳住身形：“哈哈哈……小兄弟，你这反应可太有趣了！怎么？你们那地方，两个男的不能结为道侣？”

他一边笑，一边极其自然地抬手，轻轻拍了拍蓝忘机的手臂，像是在安抚一只被冒犯后即将炸毛的大型猫科动物。蓝忘机紧绷的气息，竟真的因他这小小的动作而缓和了一丝。

“我……我们……”哪吒被魏无羡笑得脸皮发烫，又慑于蓝忘机的冰冷视线，憋得满脸通红，半天说不出句完整话。

敖丙连忙再次用力扯他袖子，示意他闭嘴，自己则微微垂首，掩饰住眼底同样翻涌的惊涛骇浪。道侣……原来如此。

那亲昵的姿态，那毫无间隙的依偎和守护，那冰块眼中唯有对着魏婴时才有的温度……一切都有了答案。

一种从未有过的、极其陌生的情绪，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他心底悄然荡开一圈涟漪。

魏无羡笑够了，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看哪吒和敖丙的眼神多了几分“看乡下土包子”的揶揄，却也少了几分审视的锐利。

“行了行了，”

他摆摆手，一副“我大人有大量不计较”的模样，“看你们俩这晕头转向的样子，也怪可怜的。相逢即是有缘，既然掉到我家后山了，那就先跟我们去客院安顿下吧。含光君？”

魏无羡侧头看向蓝忘机，眼神询问。

蓝忘机沉默片刻，目光再次扫过狼狈不堪的两人，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默许。他周身那股迫人的冰冷威压终于缓缓收敛。

敖丙心中长舒一口气，连忙拉着还处于震惊和羞恼中的哪吒再次躬身道谢：“多谢含光君，多谢魏前辈收留之恩！” 称呼已然改变，带上了敬意。

魏无羡满意地“嗯”了一声，弯腰重新拎起那只吓得瑟瑟发抖的灰兔，顺手塞到蓝忘机怀里：“喏，你的兔子，看好喽，小心我再打它主意！” 那语气亲昵又霸道。

蓝忘机面无表情地接住兔子，动作却轻柔，修长的手指安抚性地顺了顺兔子炸起的毛。然后，他一手抱着兔子，另一只手下意识地伸向魏无羡。

魏无羡极其自然地抬手搭上蓝忘机伸来的手，借力站稳，仿佛这个动作已经重复了千百遍，成了融入骨血的本能。两人转身，并肩沿着来时的青石小径往回走，夕阳的金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走了，两位小友！”魏无羡头也不回地招呼了一声，声音带着笑。哪吒看着前方那两道紧紧相依的背影，夕阳下，蓝忘机雪白的衣袍和魏无羡玄黑的衣衫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和谐。蓝忘机微微侧头倾听魏无羡絮叨着什么，侧脸的线条在余晖中显得不再那么冰冷。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酸涩又带着奇异甜意的感觉猛地冲上哪吒的心头，堵得他喉咙发紧。他下意识地偏过头，看向身边的敖丙。

敖丙也正望着那对道侣的背影出神，冰蓝的眼底映着夕阳的暖光，清澈的眸光微微闪动，似乎有万千思绪在其中流淌，复杂难辨。

“喂，发什么愣？”哪吒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声音有点闷闷的，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别扭，“走了！”

敖丙回过神，对上哪吒的目光，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跟了上去。只是那夕阳下紧紧相牵的手，那无需言语的默契与扶持，如同烙印般，深深烫在了两个异世少年懵懂的心湖之上。

云深不知处的客院清幽雅致，竹影婆娑。然而，对于哪吒而言，这日子简直比蹲天牢还难熬。

规矩多如牛毛！禁喧哗，禁疾行，禁这个禁那个……哪吒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精致华美的鸟笼，浑身的力气无处使，憋得他头顶都快冒烟。更要命的是，隔壁那两位“主人”！

只要一出门，十有八九能撞见魏无羡变着法子撩拨蓝忘机。

有时是在回廊下，魏无羡懒洋洋地歪在美人靠上，一条腿还晃啊晃，手里捏着一块精致的点心，非要喂到正在看书的蓝忘机嘴边。

“蓝二哥哥~尝尝嘛，厨房新做的桂花酥，甜而不腻，你肯定喜欢！”

蓝忘机起初冷着脸不为所动，最后总会在魏无羡锲而不舍、几乎要把点心戳到他唇上的攻势下，无奈地微微启唇，任由对方将点心送入口中，然后面无表情地继续看书，只是耳根那抹不易察觉的薄红，总逃不过哪吒瞪大的眼睛。

有时是在庭院里，魏无羡不知从哪里弄来几朵开得正艳的芍药，非要往蓝忘机一丝不苟的发髻上簪。

蓝忘机板着脸闪躲，身法飘逸迅捷，魏无羡便笑嘻嘻地围着他转，嘴里“蓝湛”、“二哥哥”、“好哥哥”叫个不停，最后总能得逞，将那抹鲜红斜斜插入霜雪般的发间。

蓝忘机顶着那朵招摇的花，脸色更冷，却也没伸手摘下，只是拂袖而去，留下魏无羡在后面笑得像只偷吃了蜜的狐狸。

最让哪吒受不了的是用膳时！

蓝忘机坐姿端正，目不斜视，仪态完美得如同玉雕。魏无羡则恰恰相反，坐没坐相，筷子用得随心所欲。他尤其喜欢把自己碗里不喜欢的菜——比如绿油油的菜心——夹起来，无比自然地放到蓝忘机碗里。更过分的是，蓝忘机居然也面不改色地夹起，送入口中，仿佛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我靠！”某次晚膳，当哪吒又一次眼睁睁看着魏无羡把一块黑漆漆的菜根（实际上是上好的药材）丢进蓝忘机碗里，而蓝忘机眉头都没皱一下地吃掉时，他终于没忍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手里的筷子差点被他捏断。

他猛地扭头看向身边的敖丙，眼神里充满了“你看到没？这还有天理吗？”的控诉。

敖丙正低头小口喝着汤，动作斯文优雅。听到哪吒的低咒，他抬起眼，目光恰好扫过对面——蓝忘机正用一方雪白的丝帕，极其自然地替魏婴擦去嘴角沾到的一点汤渍。动作轻柔，眼神专注，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敖丙握着汤匙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去了眸底瞬间的波澜。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对哪吒的回应，但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哪吒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又憋闷得无处发泄，只能狠狠扒拉了几口白饭，食不知味。他觉得胸口闷得慌，像压了块石头。隔壁那两人黏糊得没眼看的画面，和敖丙此刻低垂的眉眼、沉默的侧脸，在他脑子里反复交错，搅得他心烦意乱。

“不吃了！”哪吒猛地撂下筷子，发出不小的声响，在安静的饭厅里格外刺耳。

蓝忘机的目光瞬间扫了过来，冷冽如冰。

魏无羡倒是浑不在意，反而笑嘻嘻地问：“哟？小兄弟胃口不好？是不是我们云深不知处的饭菜太清淡，不合口味？要不要让厨房给你加个辣菜？”

“不用！”哪吒硬邦邦地回了一句，起身就走，带起一阵风。

敖丙连忙放下汤匙，对着魏无羡和蓝忘机歉意地颔首：“抱歉，魏前辈，含光君，他……他性子急。我去看看。”说完，也起身追了出去。

饭厅里只剩下两人。魏无羡看着哪吒气冲冲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又看看身边神色清冷的道侣，忽然凑过去，在蓝忘机耳边低声笑道:

“蓝湛，你看那俩小家伙，像不像我们当年刚认识那会儿？一个像炮仗，一点就着，另一个嘛……”

他促狭地眨眨眼，“温温吞吞，心里想什么，脸上偏不显山露水。”

蓝忘机没有接话，只是拿起公筷，夹了一块魏婴喜欢的笋片，稳稳放入他碗中。动作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