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海的阴影

立海大专属休息区厚重的隔音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却隔绝不了内部沉甸甸的压抑。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高级地毯散发的微弱熏香，形成一种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氛围。灯光刻意调暗，只余下角落几盏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人影拉得细长扭曲。

切原赤也躺在中央的皮质长沙发上，身上搭着一条薄毯。深度镇静剂的效果并未完全驱散他的痛苦，即使在昏睡中，眉头也紧紧锁着，苍白的脸上不时闪过一丝因神经刺痛而引发的细微抽搐。他的呼吸急促而浅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被柳莲二用浸湿的冷毛巾轻轻拭去。暗红的恶魔气息早已褪尽，留下的只有透支后的极度虚弱和一种灵魂被强行撕裂后留下的、空洞的惊悸。

真田弦一郎背对着沙发，如同沉默的礁石矗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巴黎的霓虹如同流淌的、冰冷的星河，映照着他绷紧如铁的脊背和紧握的双拳。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线泄露着内心翻腾的怒火与自责。每一次身后传来切原压抑的、模糊的痛苦呻吟，都让他紧握的拳头指关节发出一声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柳莲二坐在切原身旁的单人沙发里，膝上摊开着那本从不离身的笔记本。镜片反射着屏幕幽光，遮住了他眼底深处高速运转的计算风暴。他的指尖在笔记本侧面的感应区飞快滑动，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复杂数据流：脑波频率、神经递质浓度、精神能量残余图谱……旁边一个独立的便携式屏幕上，则清晰地显示着从圣玛丽医疗舱“黑洞事件”中捕捉到的、最后几帧狂暴能量逸散的干涉波形图。

“……恶魔化反噬残留脉冲频率，与医疗舱黑洞湮灭冲击波第三谐波衰减段，吻合度上升至89.7%。”柳的声音低沉平稳，如同冰冷的机械播报，却在死寂的休息区内清晰得刺耳，“初步推断，湮灭冲击逸散的混沌能量碎片，如同精神层面的‘放射性尘埃’，嵌入了赤也受损的神经突触间隙。当他的精神力因噩梦或深层意识波动而触及这些‘尘埃’时，便会诱发残留脉冲……如同短路跳火。”

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扫过真田那如同磐石般压抑的背影，又落回数据：“这些‘尘埃’无法被现有医疗手段清除，只能依靠赤也自身精神壁垒缓慢‘代谢’。代谢周期……未知。在此期间，任何高强度精神力运用或深层情绪刺激，都可能成为触发脉冲、引发不可控反噬的诱因。” 最后一句，如同冰冷的判决书。

“不可控反噬……” 真田的声音从窗前传来，低沉得如同闷雷碾过大地，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这就是‘最优锚点’必须支付的代价？精市！” 他猛地转身，帽檐下锐利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刃，狠狠刺向房间另一端，那个静静坐在阴影中的紫罗兰色身影，“赤也的未来，在你那份冰冷的‘最优模型’里，值多少权重？！”

沉重的质问如同巨石砸入死水，激荡起无声的涟漪。柳莲二笔尖悬停，镜片后的目光也转向幸村。

幸村精市端坐在一张深色单人沙发中，姿态依旧优雅从容。他并未看真田，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枚温润的黑色棋子（围棋），指腹缓缓摩挲着冰凉的玉石表面。窗外的流光在他身后流淌，却无法为他俊美的侧脸增添丝毫暖意。鸢紫色的眼眸低垂，目光仿佛穿透了棋盘，落在某个更深邃、更冰冷的维度。

“代价的支付，是力量之路的基石，弦一郎。” 幸村的声音温和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真田压抑的怒火，“全国大赛的奖杯，立海三连霸的荣耀，哪一次不是建立在‘代价’之上？我的手术台，你的‘雷’之极限，莲二的数据推演……甚至赤也的‘恶魔化’本身，不都是我们各自支付的‘门票’？” 他缓缓抬起眼眸，那目光平静无波，如同冻结的深湖，清晰地倒映着真田眼中燃烧的火焰，“赤也的神经受损是风险，但同样，那嵌入的‘混沌尘埃’……” 他指尖的棋子轻轻点在扶手上，发出清脆的微响，“……也可能成为他突破现有精神力极限、触及全新领域的……‘催化剂’。”

“催化剂？！” 真田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拔高，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气势让空气都为之一凝，“用后辈的痛苦和未来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这就是你作为部长的决断？！”

幸村的目光终于落在真田脸上。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辩解，只有一种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本质的冰冷洞悉。他清晰地“看”到了真田怒火之下深藏的、对后辈最纯粹的守护之心，也“看”到了这份守护在“绝对胜利”铁律前的动摇与痛苦。

“立海不需要懦弱的守护者，弦一郎。” 幸村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冰刃，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切割着空气，“它需要的是能背负一切代价、碾碎一切障碍的……绝对力量。赤也选择了这条路，选择了‘恶魔’的力量，他就必须承担这份力量带来的所有后果，包括……成为‘最优解’的代价。” 他的视线扫过沙发上痛苦抽搐的切原，眼神深处除了冰冷的评估，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棋手审视一枚关键弃子般的复杂光芒，“这是他的宿命，也是立海的法则。”

他不再理会真田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转向柳莲二：“莲二，持续监测赤也神经脉冲，重点记录‘混沌尘埃’被触发时的能量干涉图谱。我需要这些数据，建立‘异质精神能量嵌入与宿主适应性’模型。”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巴黎的夜空，落在某个被带走的“容器”之上，“‘淬火’之后的‘重铸’已经开始。留卡斯的手段，会为我们提供最极端的……‘实验场’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