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海大网球部,训练场。
天花板巨大的撕裂豁口已被临时修复,但空气中残留的、仿佛金属烧灼过的焦糊味,以及地面上几处无法完全掩盖的能量冲击焦痕,无声诉说着数日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异变。训练的击球声依旧密集如雨,队员们的呼喝也依旧充满力量,然而一种更加凝练、更加专注,甚至带着一丝肃杀的气氛,悄然笼罩了整个场馆。
场边,真田弦一郎如山岳般矗立。他深黑色的运动服一丝不苟,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表情,唯有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锁在场中那个正进行着超负荷折返跑的身影上——切原赤也。
汗水早已浸透了切原的红色队服,紧贴在少年单薄却蕴含着惊人爆发力的身躯上。每一次蹬地、每一次变向,肌肉都绷紧到极限,发出细微的呻吟。他的呼吸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残留的、仿佛被无形荆棘刺穿的隐痛。那双暗红色的瞳孔深处,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赤金色芒刺虚影,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痛苦印记,每一次闪现都让他脚下的步伐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僵硬。
“太慢了!”真田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钢鞭,毫无预兆地抽打在切原的神经上,“这就是你被‘荆棘’缠住的觉悟吗?赤也!”
切原猛地咬牙,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硬生生将速度再次提升一个档次,双腿交替几乎化为残影。汗水飞溅,滴落在焦痕未消的地面,瞬间蒸发成白气。
“风!”真田的指令简洁而冷酷。
切原身形骤然一顿,随即以一种近乎违背惯性的流畅姿态向左前方疾掠,带起的劲风吹拂起地面的微尘。
“林!”指令再变。
疾掠的身影瞬间变得飘忽不定,步伐节奏陡然切换,如同融入林间摇曳的阴影,轨迹变得难以捉摸。
“火!”真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炽烈。
切原低吼一声,冲刺的速度瞬间飙升到极致,一股暗红色的、带着灼热气息的气流自发地缠绕上他的身体,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硫磺味道。他的瞳孔深处,那抹赤金似乎也随之亮了一瞬。
“山!”最后的指令如同重锤砸落。
冲刺中的身影猛地一个急停,双足如同扎根般牢牢钉死在地板上!巨大的惯性冲击让他全身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膝盖剧烈弯曲,脚下的地面仿佛都向下凹陷了几分。暗红色的气流骤然内敛,凝聚于他周身,形成一种磐石般的沉重感。然而,就在这“山”之势成的瞬间,切原的身体却猛地一颤!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溢出。右臂肘关节内侧,那个曾被星野遥的“粉钻坐标”共鸣的位置,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刺入,与体内恶魔之力碰撞,激荡起一片混乱的涟漪。他凝聚的“山”之势瞬间溃散了三分之一,沉重的压迫感变得虚浮。
真田的眉头狠狠拧紧。他没有出声斥责,只是那帽檐下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如同打磨刀锋的砺石。他看得很清楚,那不是懈怠,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在他体内互相撕扯的力量在作祟——狂野的恶魔之力,与冰冷混乱的荆棘烙印。
“莲二。”真田低沉的声音响起。
柳莲二的身影如同幽灵般出现在真田身侧,手中的笔记本快速翻动,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轻响,数据流在他镜片后的眼眸中无声流淌。“赤也的身体数据波动异常值正在逐步下降,适应性训练有效。但‘荆棘’烙印与自身力量的冲突点,主要集中在神经反射弧的敏感节点,尤其在极限收力与力量爆发的临界转换瞬间。残留的‘痛苦共鸣’会形成干扰,破坏身体协调性。”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幸村的精神力屏障虽然暂时压制了外部共鸣,但烙印本身……像一枚深埋的碎片,无法根除。它正在被赤也自身的恶魔之力……缓慢地‘消化’?或者……融合?”
柳的笔尖停住,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科学观察者也无法完全解释的困惑。数据模型显示,那外来的荆棘烙印并未被驱逐,反而在切原狂暴的本源力量冲击下,开始发生某种……不可预测的异变。
真田沉默地听着,目光从未离开场中那个在极限边缘挣扎的身影。他看到了切原每一次因痛苦而痉挛的肌肉,也看到了他在每一次崩溃边缘重新凝聚起的、更加凶狠的眼神。那不是纯粹的恶魔化,那眼神深处,除了狂暴,还多了一丝被痛苦淬炼过的、冰冷的偏执。
“继续!”真田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短暂的寂静,“让他习惯这痛苦!让他的身体记住,无论里面烧着的是地狱的火焰还是冰冷的荆棘,只要站在球场上,就要把它们变成撕碎对手的武器!”
他转向切原,声如洪钟:“赤也!不准停下!全国大赛的决赛场上,没有人会怜悯你体内翻滚的是什么!要么征服它们!要么被它们碾碎!这就是通往顶点的道路!风林火山——再来一遍!”
切原猛地抬起头,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淌下,滴入他暗红的瞳孔。那瞳孔深处,赤金芒刺再次一闪而过,却似乎被更深的暗红吞噬、缠绕。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痛苦与极度兴奋的、近乎狰狞的笑容。
“是!副部长!”嘶哑的吼声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他再次启动,冲向那似乎永无止境的折返点,每一步踏下,都仿佛要将体内翻腾的两种力量狠狠踩进地面。
柳莲二的目光越过场中,落在不远处独立于喧嚣之外的身影上。幸村精市环抱双臂,静静注视着特训,鸢紫色的眼眸深邃如渊,平静无波。但柳敏锐地捕捉到,幸村环抱的手臂似乎比平时收得更紧一些,指节在深蓝队服袖口下微微泛白。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不可察的蹙眉动作,在他看到切原因荆棘烙印干扰而踉跄的瞬间,飞快地掠过眉间,又迅速被绝对的冷静覆盖。
柳的笔尖在笔记本上轻轻一点,记录下这个细微的异常,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部长那无懈可击的精神壁垒,是否也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压力?那穿透空间而来的荆棘,其回响,真的只落在切原一人身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