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地缝渗出的液体正舔舐她鞋边缘,掺杂着丝丝缕缕红色的痕迹,温弥推开门。
浴缸里的水是粉色的,泛着气泡,令她看的不太真切。
温弥手里捏着刚打印出来的行程表和一兜冒着锅气的午饭。她盯着水中漂浮的黑色睡衣袖口,盯着从袖口延伸出来的、苍白如墙壁的手臂,盯着手腕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温弥“严浩翔...?”
-
严浩翔“我在。”
温弥“晚上你想吃什么啊,我们是在家吃还是去外面。”
严浩翔“在家里吃吧。”
温弥点点头,思考该做什么菜。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她把最后一支雪滴花插进琉璃花瓶,又在苔藓容器里喷了点水,细密的水珠瞬间融入清脆,然后消失不见。
严浩翔最近很喜欢养这些植物,温弥爱屋及乌,把它们照料的很好。
温弥把雪滴花瓶摆放在严浩翔常弹奏的钢琴上,他抬眸便能看到,恰好此刻他正坐在这翻阅琴谱。
严浩翔“温弥。”
他头也不抬的说,手指开始在琴键上徘徊,好听的嗓音与之相匹配的琴声落入她耳畔。
严浩翔“如果让你回到过去改变一件事,你想做什么?”
温弥的侧脸被落地窗外的城市灯火分割成明暗两半,她莫名笑起来:
温弥“除了投错胎,我似乎没什么遗憾的。不过你硬我说一个的话,大概是大学没选传媒专业吧,不然就能早点认识你了。”
严浩翔的手指停在f小调上,琴键长长的凹进去,他不再动了。
严浩翔“二零一六。”
不明所以。
温弥后来便没再回话了。
-
记不清是怎么打的电话,担架白着进来红着出去,手机里存着经纪人几十通未接来电,温弥整个人是乱糟糟的。
法医的鉴定结果冰冷而简短:自杀。
严浩翔没有亲属,后事最终交由工作室的几位成员匆忙处理。粉丝的哭喊和喧闹声几乎要将整个小区掀翻,昼夜不息。
也许是安保加强,温弥此刻耳中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葬礼流程确认邮件,附件里躺着讣告照片,假得像蜡像。
一点也不像他。
空荡荡的肚子在叫嚣,死气沉沉的温弥终于有了点反应,她需要食物。
冰箱里还剩半盒咖啡,贴着便利贴:「别空腹喝」。
是她写的。
严浩翔总喜欢空腹喝咖啡,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在胃里翻涌,痛的一宿一宿睡不着。
她端起杯子,突然想起这杯子是在他去年生日送的,杯底绘着一条首尾相衔的蛇,杯口的涂鸦早已被消磨掉。
温弥突然想起最后一面和他有始无终的对话。
撞开严浩翔卧室门时,门把手在墙上磕出一个半月形的凹痕。
她像着了魔似的扑向书柜,指甲刮过书脊,带下一层薄薄的灰。
温弥“在哪...”
又跪下来掀开床底的收纳箱,箱盖掀开的瞬间,霉味混着淡淡的血锈味涌上来。皮质日记本被抽出来时,夹在书页里的银杏叶标本打着旋飘落下来。
「......」
温弥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上个月在签售会上突然离席,为什么他会问她那样抽象晦涩的东西为什么。
为什么。
她哭。
苔藓,没有浇水。
怎么办,严浩翔,怎么办。
你说一定要养好它。
咸涩的眼泪滚进嘴角,十七岁少年的字迹在眼前扭曲变形,那些铅笔写的句子像细小的刀片,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往肺里扎,喉咙里泛起铁锈味。
温弥睁不开眼。
日记本扉页写着:「请找到我」。
是二十五岁的严浩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