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安刚跨过门槛,目光便撞上娘子与姐妹们泫然欲泣的模样,喉头猛地一紧,胸腔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呼吸都变得艰涩。
他疾步冲上前,半躬着身子,声音里裹着暖意,轻声问道:“三娘发生什么事了”指尖轻抚康宁哭红的眼角。
康宁摇摇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得意:“我哥哥回来,他活着回来了,他一进门我便认出他”
话音未落,她眉眼瞬间弯成月牙,唇角高高扬起,带着孩童般的骄傲与雀跃:“我厉不厉害”
柴安伸手替她将散乱的发丝绾在耳后,柔声道:“我三娘最棒,乖不哭了,我最不愿见你落泪的,我陪你在家多住几日,让你好好陪兄长”
康宁仰起脸看向他,湿润的睫毛在微红的眼眶下轻轻颤动,忽地,她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眼底笑意流转:“那说好的~” 尾音上扬间 “你们女婿盟可得重新接受考验~。”
柴安挑了一下眉,凑在她的耳边,他轻声喃着:“我不怕,三娘会护我”
“我才不会呢” 康宁唇角微微翘起,眼眸含笑的看着柴安
这时哥哥扶着郦娘子走出来了,柴安他们赶忙向大舅子行礼,三哥回以礼,郦娘子语哽咽道:“都是一家人无需多礼,都饿了吧,吃饭”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团圆饭,康宁同姐妹喝酒,柴安刚想阻止,却被她握着酒杯一闪而过,摇摇头,说道“今日我哥哥回来,我是第一眼认出我哥人,我今天能喝,对吧,哥哥”
“对”应完康宁,三哥继续同琼奴分享这些年经历事,琼奴呢躲躲闪闪,似乎不愿多交流,三哥知这其中缘由,日子还长着呢不急于一时。
康宁得意哼一声,拿着酒跑去找姐姐妹妹娘亲喝,柴安能怎么办,只能惯着呗,吩咐人提前煮醒酒汤。
酒气氤氲的堂屋里,康宁姐妹几人醉得东倒西歪,却仍紧紧相拥着蜷在榻上,任谁来唤都不肯松手。
柴安范良翰他们 试图将缠作一团的几人分开,可她们醉意朦胧中反而抱得更紧,嘴里还嘟囔着些听不清的醉话。
夏夜的穿堂风掠过窗棂,眼见着薄衫下几人肩头轻颤,柴安不禁蹙起眉,康宁这般睡在风口,明日少不得头疼发热。
他蹲下身,伸手轻轻拨开康宁覆在脸上的发丝,指尖触到她因醉酒而发烫的脸颊,语气温柔又带着几分无奈 “三娘乖,咱回家睡,你这样会着凉的”
范良翰见状,也小心翼翼地轻摇沉睡的夫人“夫人醒醒,我们回家睡,来我背你”下一秒,大姐猛然抬手拍开他的手臂,吓得他后退半步。
醉意朦胧的康宁突然翻身坐起,眼神迷蒙却透着狠劲儿,指着众人怒声道:“你们想干什么,不许动我二姐,我告诉你们,我哥哥回来了,你们一个两个都跑不了”
小五更像只护伴的小兽,死死抱住姐姐们的腰,摇摇晃晃地挥舞着不知从哪摸来的木棍: “坏蛋走开,吃你五姑奶奶一棍”
四娘强撑着醉意,从人堆里探出半张脸,嗓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叮嘱道 :“小五小心别伤着自己”
暮色漫过窗棂时,郦娘子轻柔拂过女儿们泛红的脸颊,眼角眉梢尽是温柔:“她们几个就是太高兴,时辰不早,早先领着她们歇息” 话音未落,她背过身去,袖中若隐若现的拭泪动作。
柴安望着那微微颤动的背影,心底泛起酸涩,他忽记起范良翰曾提及三娘以及姐妹在老家时屡遭族人刁难。
康宁从未向他诉说过,这些年他也不曾问过,柴安以为只要给她很多很多爱,就能够抚平过往伤害,不曾想,只是将伤痛隐藏起来,如今哥哥回来了,康宁伤痛才是真正抚平了。
柴安将醉得浑身发软的康宁抱上马车,她整个人都倚在他怀里,发间淡淡的酒香混着女儿家特有的幽香萦绕在鼻尖。
刚坐稳不久,原本昏昏欲睡的人儿突然挣扎起来,纤细的手指胡乱推着他的胸膛:“停停停,我要下来”
柴安牢牢圈住她不安分的身子,声音放得极柔:“三娘怎么了,为什么要停下来呢”
康宁猛地仰起头,涣散的瞳孔里泛起水光,沾着酒渍的唇瓣微微颤抖:“ 他... 他在等我”
她突然攥紧柴安的衣襟,整个人都发起颤来“他等很久很久,我不去找他,他会担心的....”
柴安心中满是疑惑,也没法向醉醺醺康宁问出一 二,只好让车夫停下来
柴安陪着她走,走到转角处,康宁突然停下来,蹲在地上似乎在找什么,找着一小根柴,说道:“这是柴安你怎么变成这样,我的柴安” 说着抱着“柴安”摇摇晃晃往前走
柴安一愣,眉眼一点点地舒展开,眼底也慢慢地染上了温柔笑意。不禁被夫人可爱到了,偶尔让她喝点酒,也挺好的。
柴安突然俯身凑近,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康宁的耳畔: “三娘睁开眼睛看看我没有变成一根柴,你摸摸”
康宁醉眼迷离地蹙着眉,指尖无意识地在他轮廓上流连:“手感不错...但”突然打了个酒嗝,带着梨花酿的甜香 “不是我的官人”
柴安扑哧一下笑起来,眼里实在是无奈,怎么办呢只能由着康宁呗。
街边茶肆的灯笼在晚风中摇曳,昏黄的灯笼将路染成暖金色。
康宁的脚步愈发虚浮,像是踩在云端般绵软无力。柴安见状,俯身将她稳稳抱起,臂弯里的人儿醉意朦胧,却依旧把怀中那截枯枝搂得死紧,仿佛攥着稀世珍宝,任谁都夺不走。
月光漫过夫妇两人的肩头,伴着灯笼的微光,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拉得悠长,朝着家的方向缓缓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