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了一眼金玉妍腕上那刺目的翠色,再看向眼前这盅热气腾腾的汤,
忽然展颜一笑,带着些许歉意和恰到好处的羡慕:
“妹妹这心意,姐姐心领了。只是这几日太医叮嘱,汤药之外,饮食要格外清淡,忌油腻。如此好汤,姐姐倒怕是无福消受了。”
她的目光恰到好处地又落回那对镯子上,语气带着纯然的赞叹,
“倒是妹妹这对镯子,水头颜色都这样好,便是宫里的娘娘们看了也未必不爱的。爷真是有心了。”
看似不经意的赞叹,却精准地点在了金玉妍的痒处,也悄然将话题带偏。
谁赠的?
何时赏的?
为何账册上不见?
这疑问的种子,已悄然埋下。
金玉妍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又掩藏完美,笑得愈发温婉:
“姐姐说笑了,不过是寻常玩意儿罢了。”
她倒也不纠缠鸡汤,顺着淑慎的话,仿佛被那镯子勾起了兴致般,
“说起来,前日去给福晋请安,高格格那气性……
哎,咱们姐妹一处,本该和和气气才是。
她那性子啊,眼里揉不得沙子似的,偏有些话,也不知怎么就吹到她耳朵里了……
说她被福晋训斥,是因为某人在爷面前……”
她话未说尽,只留白处引人遐思,眼神却幽幽地瞟了淑慎一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与——蛊惑。
她在递刀!
淑慎瞬间了然。
金玉妍这是在高晞月被训斥后,听闻了风声,觉得是自己这个看似柔弱的侧福晋在弘历面前进了谗言?
还是……另有所图,想借机煽风点火,看一场鹤蚌相争的戏码?
淑慎端起手边微凉的清茶,轻轻啜了一口,神态愈发沉静自若,仿佛没听出金玉妍话中的深意,只蹙眉轻叹一声,
那叹息里饱含着真实的无奈与一丝恰到好处的脆弱:
“高姐姐性子直,听风就是雨的。福晋处事最是公正明断,岂是我等能左右分毫的?
妹妹与我不过是恪守本分,在爷面前恭敬伺候罢了。
这些话……也不知怎么胡乱传的。”
她这番说辞,将琅嬅的公正抬高,点明高晞月“听风就是雨”的性格弱点,
也把自己和看似同样“恪守本分”的金玉妍摆在了同一立场。
末了那“胡乱传的”四个字,更是带着一丝欲言又止的委屈。
刀,可以递。
但这刀的刃,得朝着高晞月挥!
她心中快速盘算着:府里哪个角落的“风”,能最快吹到高晞月那点着了的耳朵里?
金玉妍眼底精光微闪,淑慎这一推一挡,滑溜得不留痕迹,甚至隐隐把她也纳入了“可能被谣言中伤”的一派。
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无懈可击:
“姐姐说得是。福晋公正,大家有目共睹。只是……”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管事太监的通传声:
“福晋请各位格格至正厅议事,商议中秋府宴事宜!”
景仁堂正厅内,烛火高悬,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
香炉里换了味道更为清冽的苏合香,也驱不散人头济济带来的沉闷与几缕暗流涌动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