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惧感再次攫住了祈佑，比门外战场的景象更甚。修士临死前那血红的、充满警告的眼神，手腕上残留的灼痛和冰冷粘腻的触感，还有那如同诅咒般的话语……一切都让她如坠冰窟。
“任务完成度：50%。救援目标已失去生命体征。请回收剩余物资并立即返回。”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毫无征兆地在祈佑脑海中响起，吓了她一大跳。是契约的提示？还是那个空间收纳箱？
她茫然地看着地上修士的尸体，又看了看滚落泥泞的生理盐水瓶和散落的止痛片。回收？怎么回收？把尸体带回去？这个念头让她一阵恶寒。
就在这时，身后那扇熟悉的便利店木门“吱呀”一声，再次被推开一道缝隙。店长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出现在门缝后，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和呆若木鸡的祈佑。
“效率有点低啊，新员工。”店长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不过第一次实操，勉强算及格。把东西收一收，人……不用管了。‘浮世绘卷’不包殡葬。”
祈佑嘴唇动了动，想说修士临死前的话，想问“天上的神”是什么意思，但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店长那平静的眼神，让她感觉所有的问题都显得无比幼稚和多余。
她默默地用意念将地上散落的生理盐水瓶和止痛片收回空间箱。当她的意念扫过修士的尸体时，空间箱没有任何反应，仿佛那只是一块无法收纳的石头。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张血肉模糊、凝固着最后惊怖表情的脸，深吸了一口充满死亡气息的空气，转身，一步步走回那扇敞开的门。
穿过门槛的瞬间，熟悉的便利店灯光、气味和温度包裹了她，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身后的木门被店长随手关上，隔绝了那片血腥战场。
“砰。”
门关上的轻响，却像重锤敲在祈佑心上。她靠在门边的货架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如纸。
店长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径直走到收银台后面，弯腰在柜台下摸索。片刻后，他拿出一个看起来极其古老的、边缘都磨得发亮的硬皮笔记本，还有一支普通的圆珠笔，随手扔在台面上。
“喏，员工手册。自己看。”他指了指笔记本，“顺便，把刚才消耗的物资清单列一下，损耗部分写清楚原因，回头从你工资里扣。”
祈佑：“……”
她麻木地走到收银台前，拿起那本所谓的“员工手册”。封面是空白的深棕色硬皮，打开扉页，上面只有一行龙飞凤舞、墨迹淋漓的毛笔字：
**“浮世绘卷员工守则第一条：顾客（或目标）是沙币？忍着！工资和命重要。”**
祈佑眼角抽搐了一下。这真的是员工手册？她继续翻看，后面的内容更是充满了槽点：
* **第二条：** 时空门钥匙（青铜款）请妥善保管，遗失按原价赔偿（附价目表：后面一串数不清的零）。
* **第三条：** 便携式空间收纳箱禁止存放活物（微生物除外）、易燃易爆品（店长特批订单除外）、以及店长讨厌的任何东西（具体清单见附录，附录空白）。
* **第四条：** 跨时空订单优先处理VIP客户（金主爸爸），普通订单请排队，插队者后果自负（通常是被空间乱流卷走）。
* **第五条：** 工作时间：理论上24/7待命。休息时间：取决于店长心情和有没有突发订单。
* **第六条：** 据点安全：便利店即据点。表层为普通便利店（伪装），负一层为装备库与传送锚点区，阁楼为员工休息区（需权限解锁）。非请勿入他人房间，违者可能触发空间陷阱（后果包括但不限于被传送到侏罗纪喂恐龙）。
* **第七条：** …
手册后面还有很多页，字迹潦草，充满了各种不负责任的备注和涂鸦，比如在“遇到无法解决的危机”旁边用红笔批注：“快跑！喊店长！店长不在？等死吧。”
祈佑看得头皮发麻，这哪是员工手册，简直是卖身契加高危工作指南！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那里被修士抓过的地方，皮肤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隐晦的灼痛感。
“看完了？”店长不知何时泡好了一杯速溶咖啡，正慢悠悠地喝着，“看完就干活。把地上那家伙弄到后面去。”
祈佑顺着店长的目光看去，这才惊恐地发现，在便利店后方堆放纸箱的角落阴影里，不知何时竟然躺着一个人！正是那个本该留在门外战场上的、死去的修士！
他身上的血污和泥泞还在，破烂的深色古袍，血肉模糊的脸，扭曲的手臂……像一个被随意丢弃的破麻袋。
“他…他怎么进来的？！”祈佑失声惊呼。
“空间箱不收尸体，但‘浮世绘卷’的锚点有自动回收机制，针对‘有价值的残留物’。”店长啜了一口咖啡，语气平淡得像在解释垃圾回收流程，“他的灵魂消散了，但这具躯壳里还残留着一些有趣的信息碎片，以及……一点点顽固的执念。暂时还有点研究价值。”
店长放下咖啡杯，走到修士“尸体”旁，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随意地按在修士血肉模糊的额头上。指尖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暗金色流光。
几秒钟后，修士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他破碎的喉咙里爆发出来！伴随着咳出的血沫，他仅剩的那只眼睛，竟然再次缓缓睁开了！
只是这一次，那只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和警告，只剩下无尽的茫然、空洞，以及一种非人的冰冷。更诡异的是，他脸上那被撕裂的恐怖伤口，以及折断的手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层蠕动的、如同活物般的暗影覆盖、填充、修复！那暗影如同最深沉的黑夜凝聚而成，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最终在他半边脸上形成了一张光滑、冰冷、毫无生气的黑色金属质感面具，只露出那只空洞的眼睛和完好的下巴。手臂也被暗影包裹，固定成一个僵直的姿态。
“灵魂湮灭，残躯重塑，执念驱动……嗯，勉强算个‘残次品’。”店长收回手，仿佛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手工活，“以后他就是便利店的‘守夜人’兼‘清洁工’了。名字嘛……”店长看着修士脸上那张诡异的黑色面具和那只空洞的眼睛，“就叫‘烬’吧。灰烬的烬。”
被命名为“烬”的修士（或者说，这具被暗影修复的躯壳）缓缓地、僵硬地从地上坐了起来。他的动作如同生锈的机械，那只空洞的眼睛扫过四周，最后落在了祈佑身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看一件家具。
祈佑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得后退一步，背脊再次撞上货架。她看着“烬”脸上那张冰冷的黑色面具，手腕上残留的灼痛感似乎更清晰了。耳边再次响起那染血的警告：
**别信天上的神…祂们以愿为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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