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话 虚实之墟
玄木船驶入一片流动的彩雾，船身突然变得透明，江无夜低头时，竟看到自己的手掌穿过了船板——像是化作了虚影。双影玉佩泛起冷光，识海中涌入的道韵带着破碎的质感，仿佛天地万物都在“存在”与“不存在”之间摇摆。
“这道韵……比时间道韵更诡异。”洛云舟的龙爪划过船舷，爪尖留下的痕迹忽明忽暗，“十品天师的空间道韵都锚定不住，像是随时会散成泡影。”他看向远处的城池，城墙在彩雾中时隐时现，城楼上的士兵有时是实体，有时化作光斑，“连物质的‘真实性’都在被扭曲。”
石炎握紧火种，七品真人的火道韵在掌心明明灭灭：“火能烧尽虚妄，试试这个！”他指尖弹出一道火线，火线却在中途化作蝴蝶，绕着他飞了两圈便消散了。“怎么回事？我的道韵……变成假的了？”
灵溪的药囊里飞出一株“照实草”，草叶本该映照万物本相，此刻却映出无数重叠的影子：有他们的模样，有从未见过的异兽，还有玄木船解体的幻象。“是‘幻之道韵’，被无记之力污染后，连‘真实’都能伪造。”她已是六品真人巅峰，生之道韵运转到极致，才勉强让照实草保持半片清晰的叶子，“这片叶子说，城池里的人都把幻象当成了真实，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月玲珑的长剑突然指向左侧，剑气劈开一团彩雾，雾中露出半截断碑，碑上刻着“真妄界”三个字。“九品剑之道韵能斩碎表层幻象，但根基不稳。”她跃上船顶，发现远处的山脉正在“融化”——岩石化作液态的光，重新凝聚时变成了巨大的花朵，“这里的‘存在法则’被改写了，实物能变虚，虚影能成真。”
江无夜的玉佩突然沉入船板，在甲板上投射出一道光幕：光幕里，一个身披琉璃甲的修士正将半颗“无记之果”嵌入祭坛，彩雾便是从那时开始弥漫。“是‘真妄子’，曾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悟的是‘辨真道韵’，已触及神境门槛。”他看着光幕里真妄子的道心逐渐被灰雾吞噬，“他觉得‘真实太苦’，便想用幻象创造‘完美世界’，结果被无记之力反噬，成了虚实的傀儡。”
话音刚落，城池的大门突然“凝实”，冲出一群身披铠甲的士兵——他们的铠甲是彩雾所化，兵器却带着真实的锋芒，竟是融合了幻与实的怪物，实力堪比七品真人，挥砍时能让被击中的物体半虚化。
“用火道韵烧他们的‘实’！”石炎纵身跃出，火焰不再追求猛烈，而是化作细密的火网。网眼处的火焰带着他对“真实”的执念，触碰到士兵时，铠甲的幻雾被烧散，露出里面支撑形体的枯骨——那是被抽取了“真实生机”的生灵残骸。
灵溪的生之道韵化作藤蔓，缠上枯骨的瞬间，藤蔓上开出白色的花。花朵绽放时，枯骨竟泛起微光，士兵们的攻击动作明显迟滞：“六品生之道韵能唤醒他们残存的‘真实意识’！”她发现，只要注入足够的“存在之力”，就能对抗幻象的侵蚀。
月玲珑的剑划出银色弧光，这次的剑气不再追求破坏力，而是凝聚成“破妄符纹”。九品剑之道韵与符纹共鸣，斩在士兵身上时，那些由幻象构成的部分如玻璃般碎裂，“剑不仅要斩物，更要斩‘虚妄之念’。”她的剑刃越来越亮，仿佛能照透一切伪装。
洛云舟的空间道韵突然爆发，在船周围撑起一片青光领域。领域内的彩雾瞬间凝滞，士兵们的虚化能力被压制：“十品空间道韵能锚定‘真实坐标’，让幻象无处遁形。”他指尖弹出空间碎片，碎片穿过士兵的幻甲，精准击中枯骨的关节，将其拆解。
江无夜的双影玉佩飞到城池上空，“记”与“忘”的光流交织成一面镜子。镜子照过之处，彩雾中的幻象纷纷消散，露出城池的真实模样——那不是繁华的都城，而是一片废墟，断壁残垣间散落着无数枯骨，只有祭坛周围还残留着微弱的生机。
“你们……竟敢打碎我的完美世界！”祭坛顶端传来怒吼，真妄子的身影从彩雾中凝聚。他的铠甲一半是琉璃般的透明，一半是枯骨的灰暗，手中握着一柄虚实交织的长剑，剑身上流转的道韵既有神境门槛的威压，又有无记之力的死寂，“真实里有背叛、有死亡、有求而不得，难道幻象里的幸福不好吗？”
他挥剑斩来，剑气所过之处，玄木船的船身开始虚化，洛云舟撑起的空间领域剧烈震颤：“这是‘虚实斩’，能让被击中的物体永远停留在‘存在与不存在之间’！”
江无夜的玉佩与镜子共鸣，镜中映出真妄子的过往：他曾因挚友背叛，眼睁睁看着族人死于战乱，便将一切痛苦归罪于“真实”，才会被无记之果趁虚而入。“记起痛苦，才能守住真实！”江无夜将玉佩的光芒注入镜子，镜中射出一道“记实之光”，照在真妄子身上。
真妄子发出痛苦的嘶吼，琉璃铠甲不断剥落，露出里面布满伤痕的躯体——那是他不愿面对的真实模样。“不！我不要记起来！”他催动所有幻之道韵，将废墟化作花海，将枯骨变成欢笑的族人，“你看，这样多好……”
“好在哪里？”石炎的火焰烧向花海，花朵遇火便露出枯槁的本质，“靠幻象骗自己，连七品真人的道心都守不住！火的真实，就是既能温暖，也能灼痛，少了哪样都不成！”
灵溪走到一株“虚假的花”前，指尖的生之道韵注入其中。花朵没有消散，反而慢慢变得真实，只是花瓣上多了几点虫蛀的痕迹：“六品生之道韵告诉我，真实的生命本就不完美，有虫蛀，有枯萎，才是‘活着’的证明。”
月玲珑的剑刺穿了“欢笑的族人”幻象，剑刃上的破妄符纹亮起：“九品剑之道韵斩的不是幻象，是你不敢面对真实的怯懦！”
洛云舟的空间道韵将祭坛包裹，青光中浮现出无数细密的“真实坐标”：“十品空间道韵的根基，就是承认每个存在都有自己的位置，哪怕是痛苦的记忆，也该有它的坐标。”
真妄子的虚实长剑寸寸断裂，他看着镜中自己伤痕累累的脸，终于崩溃大哭——那是他被幻象包裹以来，第一次流下真实的眼泪。“我错了……”他的身影渐渐变得凝实，琉璃铠甲彻底消散，露出普通修士的模样，“原来守护真实，不是要消除痛苦，是要让人有勇气记住痛苦，然后好好活着。”
随着他的道心清明，彩雾开始退散，废墟的真实面貌完全显露。真妄子将体内的无记碎片逼出，被江无夜的玉佩净化，修为跌至八品真人，却找回了“辨真道韵”的纯粹。
“这片废墟，才是最该被记住的真实。”真妄子指着断壁，“我会在这里建一座‘记真碑’，刻下所有发生过的事，好的坏的，都不隐瞒。”
玄木船起航时，江无夜的玉佩上多了一道清晰的“真妄道纹”。他看着玉简中浮现的新画面：真妄子在废墟上刻碑，每一道刻痕都凝聚着真实的道韵。
“神境的九道韵，又集齐了一块拼图。”洛云舟望着前方的混沌气流，“下一个世界，会是什么道韵在等我们？”
江无夜握紧玉佩，感受着其中流转的“记”“忘”“时”“空”“声”“真”“妄”等道韵的共鸣，识海深处，神境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他知道，当所有道韵真正融合的那天，便是他们叩响道圣境大门之时。
船身划破彩雾，留下一道凝实的轨迹，像是在虚空中刻下了一行字：真实或许沉重，却是前行的唯一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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