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从（二）

在车上睡的昏昏沉沉，十几个小时的车说难熬也难熬说不难熬更是扯淡。嘴里含着话梅才缓解了一下头晕的症状，手机开了免打扰倒是清净了。不知道是自己的原因还是年纪到了就开始多愁善感起来，我闭着眼开始回望自己上大学不到半年的时间，被许多事情冲昏了头脑，我发现沈兆在我记忆里的成分变少许多。像是水彩颜料被无色的水晕开，颜料在水里越来越淡，越来越轻。应该是真的很累，后面几个小时就那么睡了过去。

出站拉着行李箱整个人都是懵的，周遭的一切让我感觉不太真实，泛着点点亮的天和将升不升的太阳。

我回家了。

没有什么迎接，只是何安澜看见我时不知道为什么红了眼，接过我的行李把我揽到她怀里，她在同性中不算矮但和我比起矮些许，我弯着腰像之前的那样让她抱着。我的母亲像是得到什么慰藉嘴里喃喃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饭吃的很潦草，何安澜只是说先应付着吃一点，让我先去补觉午饭了叫我。

我明明才出去半年不到甚至更短，怎么感觉好长时间没见到她们了。

回到房间很快就睡去，没有时间去看沈兆。再醒来是被人轻轻推醒的，我听到沈兆在叫哥哥，也听到他在叫我去吃饭。我只是意识不清的嗯了一声，没有什么实质性动作。我知道何安澜的习惯现在估计还没做好饭，她就是喜欢提前叫人。

旁边的床陷下去一片，沈兆躺了上来。没说话，真是个小葫芦小哑巴，我在心里想着。

“哥是不是讨厌我？”他的话来的很轻，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耳背或者是听错了，皱着眉睁开眼。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从未拉严的窗帘缝隙透出来的亮。带着迷糊的视线对上沈兆亮亮的眼睛。我就说他的眼睛和小狗很像，亮的。

我咳了咳嗓子，问道“哥哥不讨厌小兆，为什么这么说？”那孩子不知道把我的答案听进去多少，我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是你发的信息哥哥没看见吗？”沈兆摇头，“那是为什么呢？小兆为什么会觉得哥哥讨厌小兆呢？”沈兆低着头，我伸手摸摸他的头。

“不会讨厌你的，哥哥永远都不会讨厌你。”

他听了这话才抬头看我，重复着我刚刚的话。

“永远都不会？”

“嗯，不会。”

那顿饭怎么吃完的忘掉了，饭后沈兆格外粘人。让我陪着他写作业，让我陪他聊天…我自然全部应下。假期的时间轴似乎和平常对不上，沈兆用着假期有限的时间补全了我记忆里淡缺的部分。

后来我发现，这孩子貌似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些。

何安澜时不时跟我说沈兆的事情，她说，小兆最近总是生病，也不愿意请假；她说，小兆房间的灯总是亮着，她凌晨起床看到的；她说，沈兆最近好像不太对劲…我听进去不少。

最开始我用最大众的理由告诉自己，初三了因为中考吧。

在过后的不知道第几年我从他嘴里听到真相。他说，要努力才能跟上哥，哥的高中毕竟也是重点；他说，这样爸爸妈妈不会对他失望；他说，他想跟着我走，按着我走的路。当时听完后的心疼我形容不出来，也写不出来。

他说，哥，那段时间真的很难熬。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完他说的那些我会哭。心疼占据多数，一种意味不明的情绪包裹着我。我问他:一定要按着我的来吗？就算学了自己不喜欢的科目，报了自己不喜欢的专业？他只是笑了笑。

他说:我想跟着哥。

沈兆初中毕业那天，何安澜给我发了好多照片和视频。是嘈杂的班级，气球彩带和欢呼声像是几年前我所经历的那般热闹。看到沈兆乖乖坐在位置上，校服外套上的签名像是青春毕业独有的标记。我猜他带了手机，便给他发了消息。

“毕业快乐”

趁机给他发了红包，将近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万一呢。

钱沈兆推辞了很久才收，不是做样子是他真的不想收。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很多。

他中考的时候我在上课，他在考场，我在教室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给我拍了照片。是我之前上的那一所高中，不好考。

他很累吧。他假期拉着我去学校参观，我在这呆了三年再看到还是有点条件反射。沈兆拉着我的手问东问西，问我食堂，问我教室，问我课程。转着转着就到了光荣榜，光荣榜的背面是优秀毕业生的照片，不幸我在里面。沈兆看见时的眼神像是小狗看到骨头，亮晶晶的。他说，这样也算是可以和哥天天见面了？我笑着拍拍他的脑袋。

对于谈恋爱方面，我没什么建议可以给何安澜女士。何安澜也没指望我能给什么正经意见，毕竟我高中那会…也是个混小子。

说到这个话题，何安澜竟然把火力转向我？问我有没有谈恋爱，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我当时的确还在谈恋爱，但也是一口回绝。

因为我知道我这场恋爱谈的太过潦草，而且我觉得不会长久，沈兆自打知道我谈恋爱后发消息的确频繁了些。假期也抽不出时间陪对象出去玩，每次都是家里的弟弟在等着回去。我的时间好像除了上课，吃饭睡觉，被沈兆一点点占据。我居然腾不出一点时间匀给人家小姑娘，后面没过多长时间不出意外的被甩了，人家姑娘的意思是我压根没有想好好谈恋爱，最后是两个人和平分手，再见面就和普通朋友差不多。

可能我也是一个很糟的人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我不适合谈恋爱？

大学四年剩下的两年半，几乎都是在图书馆，宿舍，还有教室…偶尔趁着沈兆休息日逗逗沈兆。

暑假放假回家，看见沈兆有一瞬间懵逼，有点不敢认。我那么乖一个弟弟怎么这么高了…虽然没我高吧。我站在他旁边比划了好久，我知道小孩会长个儿但也没想过窜这么快。

沈兆抬头看着我，眼睛很漂亮。

这个没来由的赞美被我从脑子里甩出去。在想什么啊，莫名其妙的。

吃饭的时候高中的黑历史又被带了出来，那时候的傲气现在再提起来也只有会心一笑。魏青山也就是我的父亲现在竟然也能笑着打趣那时我做的混蛋事，好像之前的一切都过去了。

何安澜说:“小兆乖的根本不用操心，根本不用管。”我爹也是个耙耳朵，应和着我妈的话，夫妻一唱一和，倒有点意思。打不过就加入，我跟着他们两个当着沈兆的面说“是啊，就是很乖啊，我弟弟。”

何安澜立马接了一句:“我儿子。”

气氛倒也轻松，只是沈兆这孩子藏不住事，脸红的根本没办法忽略。我吃的差不多了，说要带他出去散步，小家伙想都没想跟在我身后。

散步只是借口，想看看沈兆的反应。

沈兆乖乖的跟在我身后，夏天的风本来也算不上凉快，也不知道为什么沈兆脸上的红好像没消下去。找了个长椅坐着，路灯的光照在他身上，我还是在意他脸上的红，伸手搓了搓。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往后躲着，我看着他的反应想笑。“也不是腮红啊，跟哥哥还害羞？”明显是开玩笑的话，但听起来像调戏一样。沈兆坐的离我远了一点。我只当是小家伙长大了。也没多想。

和我说的一样，我的假期总是被沈兆一点点渗透，陪他写作业，看书，吃饭…好像只要我在家我们就没怎么分开过。何安澜有时候会开玩笑的说“要是小兆喜欢上你怎么办？保持点距离”，我笑着说不会。怎么会喜欢上哥哥呢。哥哥又怎么会喜欢上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