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庆二年五月十三,清河府中,韫玉阁。
西院的人一派匆匆,面色紧张。
“扫药,快去请侯爷和夫人,小姐又魇着了”那个唤作锄荷的丫鬟急道。
“小姐醒了,盼星快护住她,我去端药”采月也顾不得平日的淑女形象,三步化作两步前往药膳房。
西院的人这样慌乱过了半日。韫玉阁卧房内一位年幼的孩子正在按古书施针,董侯爷与夫人不禁在旁捏一把冷汗。这看着八、九岁的孩子虽称是名医单传且天赋异,但看诊的毕竟是自家女儿,到底还是提心吊胆的。
一旁的香炉里熏烟袅袅。八岁的叶崇宁屏气凝神,右手捻动针柄将针缓缓刺入,舔了舔豁牙,呼出一口气。
董侯爷上前问道:“小大夫,请问我女为何又旧病复发了?”
叶崇宁仰头回道:“侯爷,请借一步说话”。
二人来至中庭,他开口道:“侯爷,还请宽宽心,这病要好非一日之功,总要循序渐进的嘛,我在府上待不了多少时日,所以这几天还用针刺疗法,过几日再用汤药。不过请让我在董小姐醒后与她谈谈吧,请侯爷莫要担心,我自有分寸。”
董正希虽有迟疑,但最终还是答应下来,等自家女儿醒来后让夫人回避一下。
于是等董佟悠悠醒来时,便看见帘后一人早已等候多时,只听见这人说,“在下是孙老先生的弟子,叶崇宁”。
董佟半撑着着的身体又靠回了枕上,她抬眼望去,只看见一个小孩子坐在凳子上,笑道:“谢小大夫的救治,进来说话吧,还是个孩子模样,怎学会这么多繁文缛节。请问小大夫此番找我,有何贵干?”
“那便谢过小姐了,董和,你这病倒也奇怪”那孩子一边撑帘子,一边拖过凳子。
董佟听后瞬间心一紧,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忙正色道“何来怪人胡言乱语?我乃是清和府侯爷长女董佟,今年及笄取字知书,何来董和这一说法?”
叶崇宁听后笑盈盈地反问她“何来这一说法?我也不用小姐你口中的确切的答案,说这个只不过就是一张‘身份证明’罢了,我是哪里人 想必你已知晓十分之八九了吧。你这病为何这么厉害你不知情吗?”
董佟一下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只好含糊地说“胎里病”。
“胎里病?”
董佟轻轻地瞪了他一眼,那孩子继续说“你这样,活不长的”。
“那便罢了,应当归去。”董佟垂下眼帘。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叶崇宁抬起娃娃脸,一脸严肃地问她“平安锁,为何不带?”
“......”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
董佟无奈道“这你居然也发现了?好吧,我带。真的,别看你年纪虽小,但着实...着实话多,人小鬼大,不愧是那个老先生带出来的弟子”她小小埋怨了一下。
他拂了拂衣袖,“承蒙夸赞,我姓叶,名崇宁,以后可直呼我的姓名。因你这病,我需要在侯府留住几天,每天你定时辰需要进行治疗,待会会送吃食来。你且好生休养。”旋即起身,撩起帘子踏出门外。
董佟无言,目送他离开后,又把脸转向内侧,面向墙壁。觉得口中一阵猩甜,眼前也一阵眩晕,她暗地笑了笑,觉得如此折磨还不如听那孩子的话,带了平安锁,多活一会在这人间。
此后,董小姐的起居就多了一项,要进行那无趣漫长且折磨人的针灸。
叶崇宁最后一次施完针后收工具时,望了望她的脖颈,那金灿灿的平安锁露出一角,他放下心来。向董和施一礼之后道“多谢小姐近日关照,无奈不能在此地多居住几日,今日就暂时别过。”
董佟倒有些舍不得这个人小鬼大的孩。叶崇宁看着她一脸惋惜的模样,笑道“小姐莫要伤心,托你哥哥关照特经此地看望,在你还是阎罗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董佟瞬间就不难过了,她哭笑不得说“离别的日子,你说这个,我可是把你当做弟弟看待啊。”
叶崇宁道“那便好极,以后弟弟要是前来,还请姐姐留最好的一间客房给我,早就想说了,我现在住的这间客房的床板真的很硬。那今日就道别了,我去回侯爷一声,下次再来时,莫要人去阁空了。”
此后,那小孩的身影就消失在她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