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壁炉里的火苗贪婪地舔舐着干柴,发出细碎的噼啪裂响,暖橘色的光芒将客厅一侧映照得光影跳跃。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人骨头发酥的暖意,混合着松木燃烧的清新香气。窗外,巴黎的天空不知何时早已铅云低垂,阴沉沉地压在蒙马特高地的斜坡屋顶上,仿佛巨大的天鹅绒幕布将整个城市温柔地包裹。
沙发上,紫菱像一只刚洗过澡的慵懒猫咪,蜷在费云帆怀里。他身上那件质地柔软的深灰色高领羊绒衫散发着一种暖洋洋的气息,混合着他皮肤自身干净沉稳的味道。她把脸颊靠在他颈窝处,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深处传来的低沉共鸣,还有心脏规律而强劲的搏动。
他一手随意地翻弄着一本厚厚的建筑图册,另一只手则穿过她铺散在他腿上的长发,指腹不紧不慢地按压着她的头皮,力道精准而温柔。每一次顺着头皮肌理或轻或重的按压揉捏,都带着难以言喻的舒适和掌控感,让人昏昏欲睡。
费云帆“……你看这个新锐设计师对玻璃天幕的应用”
他指间翻过一页,声音低低的,像天鹅绒滑过皮肤,
费云帆“想法大胆,对光的捕捉有种先锋派的激进,但结构力学上,这点支撑……”
他略作停顿,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图纸上被放大的一处细部,
费云帆“恐怕要打个问号,尤其在高纬度地区风压大的情况下”
专业的评析带着他特有的笃定。
紫菱“嗯~”
紫菱含糊地“嗯”了一声,眼皮沉得像灌了铅。那图册上精密的线条和模型照片,在他低沉好听的嗓音里,变成了绝佳的催眠符咒。她整个人像融化在他暖烘烘的怀抱和指掌之下,只想被这暖意包裹着陷入梦境。
费云帆“紫菱?”
费云帆感受到怀里绵软的重量彻底放松下来,带着些许鼻音的回应近乎呓语。他微微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发顶柔软的发丝,语气带着纵容的笑意,
费云帆“就听着听着,我的小小梦想家就要游荡到梦境边缘了?”
回应他的,是她更深的埋首和几乎难以察觉的、小动物般的蹭动。
他无声地笑了笑,合上了那份学术意味浓厚的图册,将它放在一旁堆叠的书籍上。房间里只剩下壁炉里火星爆裂的声音和他指尖在她长发与太阳穴附近缓慢而规律的摩挲。窗外天色愈发阴沉得如同浓墨渲染过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壁炉边矮柜上的古典黄铜座钟,发出两声清脆的“当——当——”。
紫菱迷迷糊糊睁开眼,意识被钟声从一片暖融舒适中唤醒了一些。她下意识地转头望了一眼窗外厚重的夜幕,喃喃道:
紫菱“……几点了?外面……天这么黑了?”
费云帆“才下午四点多”
费云帆抬手抚上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确认没有异样,
费云帆“天阴得厉害,可能要下大雪”
他目光敏锐地投向巨大的落地窗外。
话音未落,窗外幽暗的光线骤然被一片无声的、密密麻麻的东西覆盖。不是雪花,起初只是大片凌乱飞舞的雪霰,很快,真正的雪花紧随而至,开始落下。一开始是稀稀疏疏的,紧接着,速度骤然加快,鹅毛般的雪片如同被从铅色天幕中疯狂倾倒下来,带着一种不可阻挡的、扑向大地的沉重气势。仅仅几分钟,窗外的街景就被这迅猛的雪幕笼罩,世界只剩下模糊喧嚣的白色。
窗玻璃上迅速凝结出一层薄薄的、模糊的水汽,将路灯透出的昏黄光晕晕染成一片朦胧的光团。街道上很快铺开一层厚厚的雪毯,车辆行进变得艰难迟缓,喇叭声此起彼伏,透着急躁与焦虑。
紫菱“天呐……”
紫菱坐直了身体,有些吃惊地扒在窗玻璃上看着外面飞雪连天、越来越模糊的世界,
紫菱“这雪……太大了!”
费云帆没有回话,眉心却微微蹙起。他快步走到客厅一侧靠墙的老式唱片柜旁,那里放着一部线条简洁的仿古电话机。他拿起听筒放在耳边,另一只手指迅速拨了号码。
短暂的等待音后,费云帆对着话筒简短地说了几句法语,语气沉稳有力。几秒钟后,他放下听筒,转过身,那张一贯从容的脸上此刻带上了一种严峻的凝重。
费云帆“我刚和市政交通信息台联系过”
他的声音在壁炉背景音的噼啪声里显得格外清晰冷肃,
费云帆“情况很糟。地铁部分线路因为设备故障已经暂停。地面公交受到严重阻碍,多条有轨电车线路受雪积压轨道影响,全部停运。全城进入临时紧急交通管制状态”
他看着窗外迅速被白雪淹没的街道,
费云帆“这场雪远超预计,还在持续加剧”
紫菱“电车都停了?”
紫菱睁大了眼睛,一股不安瞬间攫住了她,
紫菱“那我们……怎么去绿萍那里?”
她和姐姐绿萍约好了,今晚带些东西去绿萍新搬的公寓,一起吃晚饭。
费云帆迅速扫了一眼窗外,密集的雪片在路灯的光晕里织出一幅巨大而晃动的白色帘幕。
费云帆“等下去没意义”
他果断地说,同时大步走向玄关处的衣帽架,
费云帆“积雪太深,雪情不明,道路封锁随时可能蔓延”
他动作利落地取下自己的厚实羊毛大衣——那是深沉的炭灰色,质地厚重挺括。展开,迅速披上,又取下一条长长的羊绒围巾。
紫菱“你要……出去?”
紫菱的心悬了起来,看着他这种明显要投入冰天雪地的装束。
费云帆一边干脆利落地系好围巾,一边不容置喙地下达指令,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带着掌控全局的力量:
费云帆“立刻穿好你最厚的衣服,戴上手套和帽子。围巾要厚实的,完全遮住口鼻。还有”
他深邃的目光紧锁住她,带着不容动摇的决心,
费云帆“我背你过去”
紫菱“背……背我?!”
紫菱惊愕得几乎失声。窗外是白茫茫一片风暴世界!街道此刻在视野里已经被淹没了大半。
费云帆“对”
费云帆已经穿好了外套,高大挺拔的身形站在玄关阴影里,如同寒夜中即将启程的孤旅者,语气却平静得不容反驳,
费云帆“绿萍的新地址,圣安东尼街区,从这里过去,十二个街口。现在唯一能移动的方式,就是靠人。相信我,我一定把你安全送到”
没有任何给她犹豫或商量的余地,他用眼神直接截断了她所有可能的拒绝。那是费云帆式的决定,不容质疑。他俯身从伞桶里抽出一把粗壮结实的长柄黑伞,那伞骨坚硬得仿佛可以撑起一片天空,
费云帆“穿上鞋。出发”
冷风夹杂着细碎冰晶呼啸着席卷过街角,疯狂地撕扯着行人头顶沉重的暮色。费云帆手中的黑色长柄伞在漫天风雪中竭力撑开一方狭小天地,却无法阻挡寒风从四面八方的猛烈侵袭。雪花如碎石般密集而沉重地击打在伞面上,发出噼啪不绝的沉闷声响。空气冷得如同冰窖,每一次呼吸都带来肺腑间刺骨的冷痛,吸进的寒气仿佛能将内脏冻结。
伏在费云帆宽阔厚实的脊背上,紫菱竭力将自己缩成一团。他的大衣后襟被风掀起,雪花不停地钻入脖颈,贴上皮肤即刻化为冰冷的水滴。她将脸深埋在他后颈处,嗅着他身上混着寒气与熟悉清冽味道的气息,感觉到他每走一步身体传来的震动,以及那沉重却始终保持着稳定节奏的喘息声——在狂风暴雪和交通堵塞混乱的城市轰鸣背景里,如同唯一可靠的灯塔。
积雪深及小腿,每一步都需耗费巨大力量。费云帆的步伐坚定沉着,每一次落足都能让紫菱感到清晰的沉重感透过厚实衣料传递过来。走到第七个街口时,坡度明显开始倾斜向上,本就难行的道路变得更加漫长艰难。一辆巨大的扫雪车在前方吃力爬行着,发出低沉咆哮,车轮却仍在厚厚积雪中打滑。他们不得不从车辆边艰难绕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