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重重地敲打在旧物理准备室的门板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惊疑。
“开门！里面怎么回事？！”是教导主任王阎那特有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严厉嗓音。
门外的喧嚣与室内的死寂形成了诡异的对比。粒子加速器低沉的嗡鸣和手机扬声器单调的3.68Hz声波依旧在持续，如同这惊魂一幕的苍白背景音。
门口那群不速之客，如同受惊的兔子。银发男生脸色煞白，眼神闪烁，猛地推了一把旁边还在发懵的同伴：“关掉！快关掉！”拿着手机的男生手一抖，那救命的3.68Hz声波戛然而止。
嗡——！
几乎在声波消失的瞬间，粒子加速器模块的嗡鸣声陡然拔高了一瞬！真空管道内刚刚稳定下来的苍白流光再次不安地躁动起来，如同被惊扰的蜂群！
“堡垒”内，凌晓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怀里的沈疏影也猛地一颤，刚恢复一丝血色的脸又白了下去，太阳穴处的悸动感再次隐隐传来！
“别停！继续！”唐思哲对着门口嘶吼，声音都变了调！
手机男生吓得一哆嗦，手忙脚乱地再次点开APP，颤抖着手指将频率调回3.68Hz。单调的“嗡嗡”声再次响起。躁动的流光和升高的嗡鸣如同被无形的缰绳再次勒住，缓缓平息下来，重新回到了那脆弱的平衡点。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开门！”王阎的怒吼再次传来，伴随着更用力的拍门声。
银发男生眼神慌乱地扫过室内：那台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兽，角落里由废铁搭成的古怪堡垒，堡垒里那个刚刚浑身发光的诡异女生（沈疏影），还有挡在中间、像一尊怒目金刚的石磊，以及地上那个摔坏的电磁铁…他知道，这次麻烦大了。他狠狠瞪了一眼瘫软在地的同伴（玩电磁铁的女生），低吼道：“把她扶起来！走！”他只想立刻离开这个邪门的地方。
石磊如同一堵墙，横在门口和堡垒之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眼神凶狠地盯着他们：“想跑？门儿都没有！等主任进来，把事情说清楚！”
“你…！”银发男生又气又急，但看着石磊那魁梧的身板和刚才搬动铅盾的力气，终究没敢硬闯。
就在这时，门锁“咔哒”一声被钥匙打开。沉重的木门被猛地推开！
教导主任王阎那张永远阴沉、如同刀刻斧凿般的脸出现在门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扫过一片狼藉的室内。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面色严肃的值班老师。
眼前的景象显然超出了王阎的预料：混乱的杂物，冒烟的示波器残骸，疯狂跳动后勉强恢复缓慢运转的计数器，角落里用废铁搭建的怪异“工事”，一群明显不是“废柴小队”成员、神情惊惶的高年级学生（其中一个女生还瘫软在地），以及房间深处那台散发着低沉嗡鸣、真空管内仍有苍白流光隐隐闪烁的巨大钢铁结构…还有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臭氧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感。
王阎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目光最终定格在银发男生身上：“张扬？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被叫做张扬的银发男生身体一僵，强作镇定：“王…王主任，我们…我们就是好奇，听说这几个‘特招生’在这边捣鼓东西，过来看看…谁知道他们弄的这破机器突然发疯…还…还差点伤到小雅！”他指着地上瘫软的女生，试图倒打一耙。
“放屁！”石磊怒不可遏，指着地上那个摔坏的强力电磁铁，“是你们闯进来！是这女的拿这玩意儿乱照！才把那大机器搞发疯的！沈疏影差点被你们害死！”
“沈疏影？”王阎的目光如电般射向堡垒。凌晓寒扶着虚弱的沈疏影，和唐思哲、林晚晚一起走了出来。沈疏影脸色苍白如纸，右手食指包扎着，整个人显得异常虚弱，眼神都有些涣散，太阳穴处甚至能看到微微的汗湿，仿佛经历了一场大病。
王阎的瞳孔微微一缩。他自然知道沈疏影的“特殊”，周校长特意交代过要“关注”。他快步走到沈疏影面前，沉声问：“怎么回事？哪里受伤了？”
沈疏影似乎还没完全从刚才的精神冲击中恢复，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声音低哑：“没…外伤。精神…冲击。”她下意识地又捂了捂太阳穴。
王阎的目光扫过她包扎的手指和苍白的脸色，又看向那台依旧在低沉嗡鸣的粒子加速器，眼神变得更加凝重。他转向张扬等人，语气冰冷：“说清楚。你们手里的电磁铁是哪里来的？为什么在这里使用？”
张扬等人支支吾吾，眼神闪烁。那个叫小雅的女生更是吓得说不出话。
“主任，”唐思哲站出来，尽量冷静地陈述，“他们擅自闯入，持有大功率手持电磁铁（目测超过工业级），并在明知我们警告的情况下，故意增强功率干扰实验环境。他们的行为直接导致粒子加速器模块残余能量失控，引发强磁场和粒子流扰动，造成示波器烧毁、机械计数器损坏，并导致沈疏影同学因特殊天赋产生强烈精神共鸣，遭受严重精神冲击。若非我们及时用声波频率进行引导稳定，后果不堪设想！我请求严肃处理，并检查他们设备的来源和安全性！”
唐思哲条理清晰的控诉和“粒子加速器”、“残余能量失控”、“精神冲击”等字眼，让王阎和另外两位老师的脸色彻底变了。他们看向那台钢铁巨兽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后怕。
“粒子加速器？”王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这里…怎么会有…”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更加难看。
“把他们几个，”王阎指着张扬一行人，对身后的老师命令道，“带到值班室！看管起来！没收所有设备！通知他们家长和班主任！立刻！”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张扬等人面如死灰，在老师严厉的目光下，垂头丧气地被带走了。小雅是被搀扶着离开的。
房间里只剩下王阎和“废柴小队”五人，以及那台持续发出低沉嗡鸣的钢铁巨兽。单调的3.68Hz声波还在继续，像一个脆弱的护身符。
王阎走到粒子加速器模块前，仔细看着真空管内那些虽然稳定下来、却依旧在缓缓脉动的苍白流光，又看了看地上碎裂的小磁铁和冒烟的示波器，最后目光落在沈疏影身上。
“你…能感觉到它？”王阎问沈疏影，语气复杂。
沈疏影虚弱地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烙印…它在…低语。”
王阎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词的含义。他转向唐思哲：“声波稳定…能维持多久？”
“不确定，主任。”唐思哲实话实说，“我们只是暂时找到了一个‘共振点’，压制了混乱。但机器内部的能量状态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再次失控。而且，这种外部声波引导是权宜之计，治标不治本。这台机器…必须由专业人士彻底断电、泄磁、解除真空，才能完全消除危险！”
王阎眉头紧锁。他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远超学生打架斗殴。他拿出手机，走到一边，拨通了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周校长，物理旧准备室这边…出事了。和您预料的一样，他们真的‘唤醒’了那个东西…对，有学生受伤，精神层面…还有几个高年级的蠢货闯进来捣乱…现在暂时用声波稳住了，但很危险…需要专业团队…立刻！”
挂断电话，王阎走回来，看着五人，目光在沈疏影包扎的手指和苍白的脸上停留最久。“校长知道了。他马上联系专业团队过来处理。在人来之前，你们…”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维持现状。不要再靠近那东西。尤其是你，沈疏影，远离它！”
“是，主任。”四人应道。沈疏影只是疲惫地闭了闭眼。
王阎又环顾了一下这个充满危险的“废铁乐园”，眼神复杂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留下两个值班老师在门外看守。
危机似乎暂时告一段落，但沉重的压抑感并未消散。那台巨兽的嗡鸣和声波的“嗡嗡”声，如同沉重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凌晓寒扶着沈疏影在远离巨兽的墙边坐下，递给她水。沈疏影小口喝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灵魂还未完全归位。
“烙印…低语…”凌晓寒低声重复着沈疏影刚才的话，“它刚才…对你说了什么？”
沈疏影沉默了很久，久到凌晓寒以为她不会回答。就在她准备放弃时，沈疏影极其轻微地、如同梦呓般吐出了几个破碎的词：
“…痛苦…撕裂…囚笼…钥匙…太阳…伤痕…”
每一个词都如同冰锥，刺入凌晓寒的心底。这低语，是那能量涡流的呻吟？还是…这机器曾经承载的、被遗忘的悲剧的回响？
就在这时，走廊里响起了缓慢而熟悉的脚步声。
佝偻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老校工李伯，无视了门口的值班老师（老师们似乎对他视而不见），如同一个设定好的程序，再次准时出现。
他浑浊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室内：冒烟的示波器，碎裂的小磁铁，远处被声波安抚的巨兽，角落里疲惫的五人…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沈疏影身上，落在了她那包扎的手指，以及她下意识按着的太阳穴上。
李伯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依旧是那副疲惫木然的样子。
他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门口。
然后，他缓缓地抬起那只枯树皮般的手。
这一次，他的食指没有指向任何地方，也没有点在太阳穴上。
他只是将食指，**极其缓慢地、无声地——竖在了自己干瘪的嘴唇前。**
一个清晰无比的动作：**噤声。**
他的眼神，透过浑浊，越过空间，**极其复杂地、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疏影那按着太阳穴的手。**
做完这个动作，他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仪式，缓缓放下手，佝偻着背，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转身，融入了走廊的昏暗中。
留下门内五人，看着那噤声的手势，看着沈疏影太阳穴上那无形的“伤痕”，听着粒子加速器那低沉如诉的嗡鸣和声波单调的“嗡嗡”回响，陷入了更深、更冷的沉默。
太阳穴的伤痕，是痛苦的烙印，是共鸣的通道，是囚笼的印记…而那“钥匙”，又在哪里？李伯最后的“噤声”，是在警告他们不要探究…还是不要说出某些真相？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