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凝固了大概三秒钟。
三秒钟里,足够凌晓寒清晰地“感知”到张主任额头青筋处飙升的体表温度(至少39.8℃),足够石磊目测出那几根探头的合金支架长度(平均28.5cm,材质不明但肯定不是蛋糕该有的),足够沈疏影计算出张主任握紧的拳头与离他最近的石磊下巴之间的精确距离(0.75米,瞬间可达),足够唐思哲在碎屏平板上徒劳地模拟出“愤怒咆哮声波分贝值”(预计突破120dB,可震碎玻璃),也足够林晚晚在极度的惊恐中,完美复刻了蛋糕盒上那句“精准康复!远离刺激源!”——虽然她只是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嗡——”
那该死的蛋糕盒还在持续发出低沉而执着的蜂鸣,混合着袅袅升腾的白烟和伸出来的几根银亮支架,活脱脱一个即将自毁的劣质机器人。
“你…你们…” 张德海主任的声音像是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火山爆发前沉闷的轰鸣,“带着…这…这什么鬼东西…来我家…祝我…精准康复?!”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咆哮出来的,震得门框上的灰都簌簌落下。他手指颤抖地指向那个诡异的蛋糕,“拿走!立刻!马上!滚出去!不然我…”
“张主任!冷静!” 凌晓寒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尖叫出声,在张主任“不然我”后面那个充满暴力威胁的动词出口前,她猛地将怀里那个嗡嗡作响、冒烟散架的“关怀载体”往前一递,动作快得像是要甩掉一个烫手山芋,“温度异常!有危险!需要紧急处理!”
这一嗓子“有危险”和凌晓寒那煞有介事的惊恐表情,像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张主任喷薄欲出的怒火顶端。危险?什么危险?这破蛋糕还能炸了不成?他狐疑又暴怒的目光死死锁住那个怪异的蛋糕盒。
“是真的!” 石磊赶紧帮腔,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试图用自己挡住张主任可能的攻击路线,同时指着蛋糕盒,“它一直在唱歌!还发热!刚才在墙上还差点摔了!里面肯定有东西不对劲!”
唐思哲也鼓起勇气,举起他那屏幕碎裂的平板,尽管上面只有雪花点,但他语气异常“科学”:“主任!内部震动源不明!升温曲线异常陡峭!初步排除电磁感应,疑似…疑似某种未知化学或物理反应!需要…需要专业介入!” 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自己都快信了。
沈疏影冷静补充:“建议立即将‘异常载体’转移至开阔、耐冲击区域,进行安全评估。您家客厅…瓷砖地面,相对安全。” 她精准地目测了一下客厅中央到沙发的距离,确保万一爆炸(?)不会波及贵重物品。
林晚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完美复述了核心诉求:“求求您!让我们进去处理一下吧!它…它真的在叫!好可怕!”
张德海主任,这位铁腕的秩序守护者,看着眼前这五个把“送惊喜”搞成“送炸弹”架势、并且一本正经(至少看起来是)分析危险的“问题儿童”,再看看那个还在嗡嗡作响、冒着可疑白烟、伸出金属爪子的蛋糕……他满腔的怒火硬生生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丝(极其微弱的)对未知的忌惮给堵住了。
他额头上的青筋还在突突地跳,但咆哮卡在了喉咙里。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进来!弄干净!然后…立刻!滚!” 他侧开身,让出了门口,眼神如同在看一群携带瘟疫的老鼠。
五人组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爬带地挤进了张主任家整洁得一丝不苟的客厅。石磊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烫手山芋”放在沈疏影指定的客厅中央瓷砖地面上,仿佛放下一颗真正的炸弹。
“现在!给我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张主任抱着手臂,像监工一样站在沙发旁,脸色铁青。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抽痛,医生叮嘱的“静养”和“远离刺激源”此刻听起来像个巨大的讽刺。
危机暂时解除…吗?更大的危机开始了!如何在张主任眼皮子底下,解释并处理这个会唱歌、发热、伸出支架的怪物蛋糕?
**客厅里的“拆弹”专家(伪):**
* **凌晓寒 (温度感知):** 她蹲在蛋糕旁,屏息凝神,指尖虚悬在蛋糕盒上方几厘米处。“震动源…在蛋糕中心偏左下方!温度…天!核心点47.8度还在升!周围奶油层也开始软化变形了!这绝对不正常!” 她急得额头冒汗,“必须立刻降温!不然里面的结构…还有那些支架…”
* **石磊 (重量/结构):** 他围着蛋糕盒转圈,不敢直接碰。“支架…三根,L型,硬连接在内部的…骨架?等等,这重量分布…下面重,上面轻,重心不稳…刚才我抱着的时候就觉得奇怪!现在更明显了!好像…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惊恐地看向凌晓寒。
* **唐思哲 (建模分析 - 脑补版):** 他盯着蛋糕,大脑飞速运转(虽然平板废了)。“排除化学反应(无刺激性气味)…排除简单机械振动(频率稳定无变化)…最大可能:微型电机驱动?但能源是什么?蛋糕里埋电池?” 他看向烘焙坊老板提供的“抗拍打”蛋糕胚,眼神充满了被欺骗的悲愤,“老板坑我们!这根本不是蛋糕,这是…这是机械装置!”
* **沈疏影 (空间规划/风险评估):** 她冷静地目测着蛋糕与周围家具的距离,以及张主任的位置。“建议:以蛋糕为中心,半径1.5米内清场。张主任,请您再后退0.8米至沙发后方安全区。” 她看向张主任,眼神不容置疑。
* **林晚晚 (信息记录/沟通):** 她紧张地拿着笔和小本子(原本用来记贺词的),一边听着同伴的分析,一边飞快记录:“…核心高温47.8+…震动源偏左…支架硬连接…疑似内置电机…重心偏移…风险等级:高…” 她时不时抬头看向张主任,努力想传达情况的“严重性”。
张主任看着这群人煞有介事地围着他的地板(以及那个怪物蛋糕)忙活,听着那些“核心高温”、“震动源”、“微型电机”、“风险等级高”之类的词,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他觉得自己不是在家静养,而是在观摩一场精神病院举办的“如何把生日蛋糕做成武器”的学术研讨会。
“所以,” 张主任的声音冰冷,带着浓浓的讽刺,“你们精心给我准备的生日惊喜,是一个会自爆的机械蛋糕?嗯?”
“不是的主任!” 凌晓寒急忙解释,“我们真不知道会这样!蛋糕是石磊去买的,老板说这是‘抗拍打’的…”
“对!老板坑人!” 石磊愤愤不平。
“现在关键是降温!” 唐思哲推了推碎掉的眼镜,“需要冰!大量的冰!物理降温是阻断未知反应的最安全方式!”
冰?张主任家冰箱里当然有冰。但他凭什么要提供冰来拯救这个差点把他心脏病吓出来的“惊喜”?
就在张主任即将再次爆发,准备把这群小混蛋连同他们的“炸弹蛋糕”一起扫地出门时——
“叮咚——”
门铃,又响了!
这一次,门铃声清脆悦耳,带着一种标准的、彬彬有礼的节奏。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再次凝固。五人组动作僵住,惊恐地看向门口。张主任眉头拧成了死结,眼神里充满了“今天到底是什么倒霉日子”的绝望。
他阴沉着脸,大步走过去,再次透过猫眼…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某知名高端甜品店制服、笑容标准得如同尺子量过的送货员。他手里捧着一个包装极其精美、体积同样不小、散发着低调奢华气息的…另一个蛋糕盒!盒子上印着甜品店显眼的金色LOGO。
送货员微微欠身,声音透过门板清晰传来:“您好,周先生预订的生日蛋糕,祝张德海先生生日快乐!”
周…周先生?!
张主任猛地回头,看向客厅里那五个石化了的“拆弹专家”。凌晓寒他们脸上的表情,从惊恐瞬间变成了彻底的、如坠冰窟的绝望。
周校长!
他不仅远程指挥他们送来了一个“炸弹”蛋糕!他还…还订了第二个?!
张主任深吸一口气,感觉血压计都要爆了。他猛地拉开门。
“谢谢,放门口吧。” 他声音嘶哑,只想尽快打发走这个新的“惊喜”。
“好的先生。” 送货员礼貌地将那个奢华蛋糕放在门口,递上签收单。
张主任看也没看,胡乱签了名。送货员微笑着离开。
他转过身,看着客厅里那个还在嗡嗡作响、冒着残烟的“机械怪物”,又看了看门口那个包装精美、透着昂贵气息的新蛋糕。一个荒诞至极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门口那个…该不会里面藏着火箭推进器吧?
“那个…” 唐思哲弱弱地指着门口的新蛋糕,声音带着颤抖,“周校长订的…需要…需要建模分析潜在风险吗?或者…先让凌晓寒感知一下核心温度?”
“滚——!!!”
张主任积蓄了半天的、被两个蛋糕轮番刺激的怒火,终于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彻底、狂暴地喷发了出来!
这一声怒吼,饱含着屈辱、愤怒、荒谬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怆,响彻了整个楼道,甚至盖过了地上那个“机械蛋糕”残存的嗡嗡声。
他指着大门,眼睛因为极致的愤怒甚至微微泛红:“带着你们那个…那个破铜烂铁!还有门口那个!给我滚!立刻!马上!永远别让我再看到你们!还有那个姓周的!告诉他!他的‘惊喜’!我受够了!”
吼完,他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门框上,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地上那个还在微弱震动、支架歪斜的蛋糕,又看看门口那个包装精美的“定时炸弹”,最后目光扫过那五个吓得魂飞魄散的“废柴”,一种深深的、被世界抛弃的无力感涌了上来。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无比疲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又重复了一遍:
“…出去。”
这一次,声音不高,却充满了心灰意冷的绝望。
五人组如遭雷击。石磊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抄起地上那个还在“垂死挣扎”的机械蛋糕残骸。沈疏影迅速拉开大门。凌晓寒和唐思哲几乎是架着腿软的林晚晚。五个人以一种近乎逃亡的速度,抓起门口那个崭新的奢华蛋糕,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张主任的家门,消失在楼道里。
楼道里,只剩下张德海主任靠着门框,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和地上残留的一点点奶油渍。他缓缓抬手,捂住了脸。指缝间,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不受控制地渗了出来。
太欺负人了…这群混蛋…还有那个老狐狸…
这个生日…真是…精准地…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