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首先,虽然洛维斯拥有创造的能力,但他并不是从无到有地令这个生命体诞生于此。所以谈不上创造,最多只能算是——‘养育’。”】
【我:“其次,没有任何事物是完美的,就像没有一位旅者曾创造出真正完美的世界,完美的生命体也并不存在。”】
“感觉有点阴阳怪气唉!”弗雷奇怪地说道。
【“最后……”我叹了一口气:“该怎么去定义‘生命’呢?”】
【风在这座建筑中穿行,穹顶之上的圆形树冠沙沙作响,在摇晃的碎金光影中,我听见自己喃喃背诵道。
【我:“他是千,也是一。”】
【洛维斯:“他是千,也是一。”】
【这是洛维斯在那个“完美的生命体”出现时,所说的话。】
【这句话,早已与旧日王庭一起弥散于风中。】
【但奇怪的是,在一开始,它并没有亡佚于史学家的笔下,而是曾被他们以隐晦的言语,批示为洛维斯后期举止癫狂的证明。】
【因为在那个逝去的文明当中,“一”与“千”是那样地泾渭分明。】
【而洛维斯,却将两者的概念混为一谈。这无异于让他们的白城开始与其他世界相融。】
“千之帝国,千之帝国……有趣!有趣!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牧首笑道。
原本以为千之帝国是因为万千世界的残骸聚集起来,才被称为千之帝国。
但现在看来,这其中或许还蕴含着其他深意?
【当时在场的十位旅者,唯有洛维斯坦然从容,其余人等神色各异。】
【他们仰着头,看见一个巨大的、白色的茧,慢慢从浮于王座之上的朦胧光球中显现。】
【洛维斯抬起手,茧的正中出现了一道像是伤痕一样的裂隙。】
【每个望着那裂隙的人,都觉得那裂隙深不见底,仿佛将要吞没它所注视的一切物体。】
【当茧壳剥落的瞬间,白色细丝化为虚无。】
【一个少年睁开了他湛蓝色的双眼,干净得没有丝毫杂质,仿佛是第一次注视这世间。】
【蓝色长发高悬于空,如同蝴蝶垂落羽翼。】
“这是司岚,少年的司岚。”陈子涵道。
【王座上的洛维斯扬起了嘴角。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等他说话,而他也终于让他的话语,如雷电从高空劈落。】
【那一棵不知生长了多久的巨树啊,似乎也因此惊动,树冠窸窣颤抖,叶片纷然坠落。】
【洛维斯:“看着吧,他将成为——”】
“神”陈子涵不自觉地接道,他明明没有大声说话,那一个字却如千钧落下,在观影厅响起奇异的回响。
与此同时,几乎是刹那间,观影厅的屏幕蓦然暗了下来,仿佛被一层神秘的幕布悄然笼罩。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屏幕上,只见一只巨大的、金色的、奇异的眼睛缓缓浮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在场的司岚瞬间怔在原地,惊愕地看着那只巨大的、金色的、奇异的眼睛。
看着这只巨大的、金色的眼睛,神使突然笑了,那笑容看上去妖冶绮丽,却危险至极。
司岚学长用他那双湛蓝的眼睛直视着这只金色的眼睛,直视着祂。
作为最完美的种子,与祂对峙着。
全场一片死寂,在场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即使是帝国众人,在这只金色的眼睛出现后,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然而祂只降临了一秒,随后又消失不见。
观影屏幕继续播放着,光影闪烁,可许多人仍沉浸在刚刚的压力之下,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于是,故事的讲述在这凝重的氛围中继续……
【但没有人知道,究竟是洛维斯促成了祂的命运,还是他预见了祂必然奔赴的道路。】
【如果我们……终究将要迈向这样的道路。】
【审判席之上的镜面似乎泛起细微的涟漪,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指尖轻触。】
【但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或许只是风从高处掠过,吹动庭中巨树,让光影变幻摇曳。】
【但是我仍感到一种轻微的被注视感,找寻不到来处,却始终存在于此。】
“这个不会是祂在注视吧!”陈子涵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说道。
【叩击声在寂静中荡开。】
【我的视线落回审判席,巨树投落的阴影当中,那个男人正用指尖轻敲庄严的白色长石。】
【他的声音不重,却异常清晰,带有某种冷列的质感:“我们所谈论的这些,与‘死者’有关系吗?”】
【我:“当然,诞生与死亡,本就是同一件事情。于‘司岚’而言,就更是如此了。比如说——”】
【我望着阴影中的他,轻声叹息:“这位司岚的降生,将为其他的司岚带来死亡。”】
“就像在永恒不灭的至高导师。”曜云沉重道。
【风与树的声音骤然止息,整座审判庭陷入深海般的寂静,像是某个生物突然被扼住了咽喉。】
【片刻之后,审判长的声音传来,依然冷静清晰,如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试图剖开模糊的语句,切入他想寻找的真相。】
【审判长:“据卷宗显示,你是一位新生的旅者。”】
【审判长:“洛维斯所处的年代,与你诞生的时期相差甚远。——根据帝国设下的禁制条例,那是一片旅者无法回溯的时空。”】
【审判长:“但你言之凿凿,仿佛亲眼目睹。”】
【我:“没错。你所援引的条例的确存在,如今的旅者无法回到洛维斯所处的时空。”】
【我:“所以,请由我来为您重现往事,因为我的确踏入过那片时空,亲眼见到后来的事。”】
【我:“审判长大人,是洛维斯,旧日的君王,亲自召唤我进入他的时代。”】
【那一天,见证了那“完美的生命”诞生的其他旅者,终于明白了洛维斯话语中的含义。】
【他们咀嚼这背后潜藏的意图,在对视中彼此示意,洛维斯的造神意图荒谬到不可理喻,但是却带着那么一丝精妙的可能性。】
【或许就是这样的变化,微弱如蝴蝶的一次振翅,却足以激起世界的涟漪。】
【他们期待这样的涟漪很久了,于是百般思虑,始终无法舍弃这样的可能性。】
【七日之后,他们重新踏入这座王庭,一起找到了洛维斯,这一次,他们是以城邦的名义来此商议那生命的未来。】
【洛维斯仿佛早猜到他们会来,他端坐在王庭的上方,周围的白色立柱以沉默的姿态,见证着这一场关于造物的辩论。】
【他们希望教导他智慧、仁爱、勇敢等一切美德,以及最重要的……对美的向往与热忱。】
【他们可以不介意他来自其他世界,并非旅者之身,只要他真如洛维斯所说的那样,是最完美无缺的生命体。】
【但他必须认同白城的美学与理念,不然即使木秀于林,也必然朽坏。】
【洛维斯只是微笑颔首,可那始终挂在他嘴角的微笑,却像是带着某种讽刺的意味,看起来稍微有些刺眼。】
【但是洛维斯的目光又始终被那层薄薄的白布遮掩,他们无从揣测他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