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江的夜晚比铉辰想象中要凉。他裹紧了外套，看着坐在长椅上的龙馥正小心翼翼地用一次性筷子挑起拉面。便利店的热食在夜风中冒着白气，模糊了龙馥的轮廓。
"脚还疼吗？"铉辰问道，目光落在龙馥搁在长椅上的右脚。虽然已经消肿，但他还是固执地给龙馥带了运动护踝。
龙馥摇摇头，金色的发丝在江边的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好多了。"他吹了吹面条，"不过你要是再这么盯着看，我可能会害羞得吃不下。"
铉辰立刻移开视线，耳尖发热。他拿起自己的那杯拉面，机械地往嘴里塞了一口，烫得差点跳起来。
"小心！"龙馥笑出声，递给他一瓶冰水，"你今天怎么比我还笨手笨脚的？"
铉辰灌下半瓶水才缓过来，舌尖火辣辣的疼。他决定怪罪于汉江的夜景太美，或者龙馥的笑容太晃眼，总之不是他自己的问题。
"我第一次来汉江边。"铉辰转移话题，望向对岸闪烁的灯光，"练习生哪有时间到处逛。"
龙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澳洲的时候，我经常听K-pop粉丝说汉江是首尔的约会圣地。"他顿了顿，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补充，"当然，我们这不是...我是说..."
"我知道。"铉辰打断他，却忍不住嘴角上扬，"练习生之间的正常社交活动。"
"对，正常社交。"龙馥点点头，低头猛吃了几口面，掩饰脸上的热度。
江风拂过，带来远处街头艺人的吉他声。铉辰偷偷观察着龙馥的侧脸——他吃东西时会不自觉地微微鼓起一边脸颊，像只囤食的松鼠。这个发现让铉辰心里某个角落柔软下来。
"你为什么来韩国？"铉辰突然问，"真的只是因为舞蹈吗？"
龙馥的手指停在杯沿上。片刻沉默后，他轻声说："一部分是。另一部分...可能是想逃离吧。"
"逃离？"
"我父亲是韩裔，母亲是澳洲人。"龙馥的目光投向远处黑暗的江面，"他们离婚后，我跟母亲生活，但总觉得自己不属于那里。"他苦笑一下，"结果来了韩国，发现也不完全属于这里。"
铉辰第一次听龙馥谈起家庭。他想起自己每次回家，父母事无巨细的关心和期待，那种窒息的爱有时比公司的训练更让人喘不过气。
"至少你韩语说得很好。"他试图安慰。
龙馥笑了："前三个月我几乎天天躲在卫生间哭。语言课跟不上，舞蹈风格不适应，连食堂的泡菜都辣得我流眼泪。"他转动着手中的水瓶，"差点就买机票回去了。"
铉辰难以想象那个画面。现在的龙馥总是阳光开朗，是练习生中的人气王，没人知道他曾经那么艰难。
"是什么让你留下来？"
龙馥转头看他，眼睛在夜色中格外明亮："有一天我在练习室跳错了所有动作，沮丧地坐在地板上。然后你走过来——那时我们还不熟——你什么也没说，只是给我示范了正确的动作。"
铉辰完全不记得这件事。在他记忆中，是龙馥先向他示好的，总是带着灿烂的笑容和他打招呼。
"我那么高冷吗？"铉辰有些愧疚。
"不是高冷。"龙馥摇头，"是专注。你跳舞时的样子...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你和音乐。"他停顿了一下，"我想成为那样的人。"
铉辰胸口发紧。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别人坚持的理由。在他眼中，龙馥才是那个光芒四射的存在，自由、热情，拥有他渴望却无法企及的特质。
"我五岁时第一次登台表演，"铉辰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几乎被江风吹散，"跳错了整个后半段。下台后父亲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让我加练到凌晨。"
龙馥的呼吸一滞。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允许自己犯错。"铉辰盯着自己的手指，"每个动作必须完美，每个角度必须精确。因为..."
"因为害怕再次失望。"龙馥接上他的话。
他们的目光在夜色中相遇，某种无声的理解在彼此间流淌。铉辰突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有人不需要他解释就明白了他的恐惧。
龙馥突然站起身，拄着单拐向江边的栏杆走去。铉辰连忙跟上，下意识伸手虚扶在他腰后。
"看，"龙馥指向夜空，"北斗七星。"
铉辰抬头，在首尔的光污染中勉强辨认出那几颗暗淡的星子："在澳洲看得更清楚吧？"
"嗯。"龙馥的声音带着怀念，"南半球的星空更壮观。下次..."他犹豫了一下，"如果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
铉辰心跳漏了一拍。"下次"、"带你"，这些词组合在一起像是一个承诺，一个关于未来的约定。
"好。"他简单地回答，却已经在想象和龙馥并肩站在南半球星空下的画面。
龙馥转身时拐杖突然打滑，整个人向前栽去。铉辰反应极快，一把揽住他的腰将他拉回。两人瞬间贴近，近到铉辰能数清龙馥睫毛的根数，能闻到他发丝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谢...谢谢。"龙馥小声说，却没有立刻挣脱。
铉辰的手还停在他腰间，透过单薄的T恤能感受到体温。龙馥的呼吸拂过他脸颊，带着拉面的淡淡香气。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江风、星光、远处的城市喧嚣全都褪去，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
"咳咳。"身后传来清嗓子的声音。
两人像触电般分开。一个遛狗的大爷慢悠悠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我们...该回去了。"铉辰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明天还有训练。"
龙馥点点头，耳朵红得像要滴血。回程的路上，两人默契地保持着半臂距离，却又不时偷看对方，在目光相撞时迅速别开脸。
宿舍楼下，龙馥突然停下脚步："铉辰啊。"
"嗯？"
"谢谢你今晚的拉面。"龙馥微笑，酒窝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还有...分享那些故事。"
铉辰想说些什么，但所有词汇都在舌尖打转。最终他只是点点头："下次...再去。"
这个"下次"让龙馥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挥挥手，转身走向自己的宿舍楼，脚步比平时轻快许多，几乎忘了自己还拄着拐杖。
铉辰站在原地，看着龙馥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有种陌生的温暖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生根发芽。
第二天清晨，练习生们发现舞痴二人组的气氛有些微妙。铉辰和龙馥依然形影不离，但两人之间的互动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脆弱的新生事物。
"你们俩昨晚干嘛去了？"一个练习生好奇地问，"今天怎么怪怪的。"
"汉江边吃拉面。"龙馥坦然回答，同时偷瞄铉辰的反应。
铉辰正低头系鞋带，假装没听见。但当他抬头时，发现龙馥正看着他，嘴角挂着狡黠的笑。那一刻，昨晚在江边的心跳加速感又回来了。
"全体集合！"舞蹈老师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视，"新曲目的分组出来了。"
练习生们迅速列队。当老师念到铉辰和龙馥的名字被分在双人舞部分时，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眼中闪烁着惊喜。
"看来我们又要朝夕相处了。"龙馥小声说，指尖轻轻碰了碰铉辰的手背，一触即离。
铉辰没有躲开。相反，他悄悄调整了站姿，让自己的手臂紧贴着龙馥的。在这个拥挤的练习室里，没人会注意到这样细微的接触。
但对他们而言，这已经是向前迈进的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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