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冬的云深不知处,寒意如同无形的丝线,将整个姑苏都缠裹得严严实实。后山的冷雾裹挟着霜气渗入骨髓,魏无羡狼狈地被蓝忘机拽进静室时,玄色衣摆还沾着夜猎时的泥渍与枯叶。方才与邪祟缠斗时强行催动的阴虎符之力,此刻正如同反噬的毒蛇,在他经脉中肆意游走,令他额角沁出细密冷汗。
他强撑着笑意,正要开口调侃“含光君这般心急,莫不是担心我”,却在抬头的瞬间愣住——蓝忘机背对着他立于窗前,苍白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为他周身镀上一层冷寂光晕。修长指尖捏着那卷皎白抹额,冷玉般的面容竟泛起极淡的绯色,仿佛冬雪初融时泛起的一抹涟漪。
“禁术反噬在即。”蓝忘机的声音像是从冰层下传来,低沉而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唯有此法能护住你的心脉。”
魏无羡瞳孔微缩,忽然想起十六年前在彩衣镇,自己年少轻狂偷扯蓝忘机抹额的荒唐事。那时的蓝二公子羞愤交加,而如今,那承载着姑苏蓝氏“约束自我”家训的抹额,却要缚住两人手腕。冰凉的云纹锦缎触上皮肤的刹那,他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顺着血脉奔涌,仿佛要冲破所有伪装的嬉笑。
“含光君这是公报私仇吧?”魏无羡故意凑近,试图用玩世不恭的语气掩盖内心慌乱。他看见蓝忘机睫毛轻颤,玉色耳垂染上薄红,“当年我扯你抹额,如今你就拿这个......”
话音未落,蓝忘机突然扣住他后颈,指腹的温度透过单薄衣领传来。汹涌灵力如决堤之水灌入经脉,魏无羡闷哼一声,周身剧痛与暖意同时袭来。两人交叠的手腕被抹额越勒越紧,雪色锦缎很快被冷汗浸透,氤氲的灵力在周身形成淡蓝光圈,将室内照得忽明忽暗。
记忆突然翻涌。重生那日,蓝忘机避尘剑出鞘时的冷冽;雨夜中,他欲言又止的歉疚;还有方才在后山,蓝忘机挥剑斩断邪祟时,看向自己那道近乎偏执的守护目光。此刻掌心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魏无羡恍惚间听见蓝忘机压抑的喘息,混着他身上特有的雪松与檀香,萦绕在鼻端。
“别动。”蓝忘机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垂眸时额前碎发扫过魏无羡手背,“再分散灵力,你当真要魂飞魄散。”
魏无羡望着近在咫尺的眉眼,喉间泛起铁锈味。烛光摇曳下,蓝忘机眼底映着两人交缠的身影,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浓烈情绪——像是困在寒潭底多年的孤兽,终于挣破冰面时的惶然与炽热,又似长夜将明前最执着的守望。灵力交融处,两人的心跳逐渐重合,在寂静的静室里震耳欲聋。
剧痛中,魏无羡想起莲花坞的旧时光,想起那个总爱板着脸说“无聊”的少年。十六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唯有此刻相缚的抹额,像是命运打的死结,将他们的呼吸、心跳与命途紧紧缠绕。蓝忘机的灵力在经脉中游走,每一次运转都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却又搅得人心神不宁。
不知过了多久,反噬的剧痛渐渐平息。蓝忘机松开手的瞬间,魏无羡险些站立不稳,却被对方长臂揽住腰肢。两人呼吸交错,静室里除了急促喘息,只剩烛芯爆裂的细微声响。蓝忘机伸手去解抹额的动作突然顿住,目光落在魏无羡因痛苦而泛着水光的眼底,喉结滚动,终究什么也没说。
当皎白抹额重新归位,蓝忘机转身时,魏无羡看见他耳尖的红意未褪。而自己手腕上,那圈被抹额勒出的红痕,却像是烙在心头的印记,滚烫得惊人。窗外风雪骤起,却吹不散室内萦绕的暧昧与悸动,也吹不散两颗逐渐靠近,却又小心翼翼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