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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旦佳节,紫禁城中自是张灯结彩,琼筵盛设,一派歌舞升平。
霍无月自小便养在皇后膝下,这般宫宴原是断没有缺席的道理,她却早几日便在皇后跟前软语陈情。
说今年元宵,想与袁慎在府中过节,顺道去街市上瞧瞧灯会,沾沾民间的烟火气。
皇后素来疼她,念及她如今身怀六甲,宫中宴饮喧闹,倒不如民间清静自在,便笑着应了。
元宵之夜,京城的街巷早已是火树银花,人声鼎沸。
街道两侧的楼坊檐下,悬挂得最多的便是笼灯与走马灯,流光溢彩,将夜色映照得如同白昼。
那笼灯皆是合抱大小的圆形灯架,内里点着炽烈的焰火,熊熊火光透过外层裹着的染色羊皮,映出朱红、碧绿、嫩黄、湛蓝等各色光晕,绚烂夺目。
今夜不少楼肆店家为求灯火辉煌,引得路人驻足,竟将数个这般巨大的笼灯串成一串,沉甸甸地垂挂在门面之外,风吹过,灯影摇曳,暖意融融。
而走马灯则多是精巧的圆柱形,内里灯油灼灼燃烧,热气缓缓上涌,驱动着外面的活动灯架徐徐转动。
灯皮上绘制的花鸟鱼虫、才子佳人图案便随着灯架流转,似在眼前缓缓铺展开一幅活的画卷,奇妙得紧。
霍无月扶着袁慎的手臂,一双杏眼被街市的灯火映得亮晶晶的,瞧着那般鲜活灵动。
行至一处灯摊前,她忽然抬手,指着一盏绘着瑞鹿衔芝的走马灯,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
霍无月阿慎你瞧,这灯的样子倒新奇,不若买回去给君姑?
话音刚落,她又微微蹙眉,自顾自嘀咕……
霍无月唔,不过君姑素来喜静,这般花哨的物件,她未必会喜欢吧。
袁慎连忙上前一步,稳稳扶住她的腰肢,生怕她因一时兴致忘形,脚下不稳。
他眼底含着温柔的笑意,声音低沉和煦……
袁慎你若是喜欢,买了便是。
袁慎母亲她素来宽厚,从不计较这些,左右是你的一片心意。
说着,他抬手替她拢了拢鬓边被风吹散的碎发,语气里添了几分郑重……
袁慎冬日路滑,石板路被人踩得发亮,你如今怀着身孕,可千万要小心些。
袁慎不然回头皇后娘娘与越妃娘娘知晓了,怕是要狠狠怪罪我照顾不周。
霍无月闻言,故意板起脸来,佯作生气的模样,嘟着嘴道……
霍无月哦!原来你这般紧张,终究是在意孩子,不在意我呀!
霍无月看来我还是去杏花别院住一段日子好了,省得留在这儿惹人心烦。
袁慎夫人息怒,我错了。
袁慎怎会不知她是故作娇嗔,连忙顺势告饶,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语气带着几分宠溺……
袁慎这世上,谁都不如你重要。
见她眉眼间已然有了笑意,他又补充道……
袁慎改日我休沐,便带你去小月山。
袁慎那儿的雪景素来是京中一绝,银装素裹,景致极美,到时候咱们去赏雪,可好?
霍无月这才展颜一笑,点了点头。
二人一路缓行,沿途见着合心意的小物件、精巧的花灯,便随手买下,不多时,跟着他们的小厮手中已是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几乎要拿不下了。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一辆装饰雅致的马车缓缓停在二人面前。
前头骏马上端坐的男子勒住缰绳,回首望来,那人身形挺拔,面容俊美,眉宇间带着几分惯有的凌厉。
目光落在霍无月身上时,却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口中轻唤一声……
凌不疑.霍无伤阿月。
来人正是霍无月的堂兄,凌不疑。
霍无月堂兄!
霍无月一见是他,脸上立刻浮起真切的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讶异……
霍无月今日宫中陛下设宴,你又没推辞,怎的这么早就出宫了?
凌不疑翻身下马,走到马车旁,掀开车帘,语气虽说得有些冲,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关切……
凌不疑.霍无伤你们还不上来?
凌不疑.霍无伤天寒地冻的,夜里风烈,你都要当母亲的人了,阿月,你怎么还这么不让人省心?
霍无月知晓他素来是这般口硬心软,话里的冲劲全是为了自己好,也不恼,只笑着应了一声,便扶着袁慎的手,一同登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将外面的喧嚣与寒意稍稍隔绝,车厢内暖炉燃着,暖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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