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鼓响过三遍,皇陵神道上的火把突然同时熄灭。
常潇宁抬手止住身后铁骑,玄甲在月光下泛着青冷的光。他摸向腰间皮囊——徐熙昭临行前塞给他的药丸正散发着苦涩香气,与地宫里寒毒的味道截然相反。
"东南角,第三尊石像。"妻子的话语犹在耳边,"机关枢纽在那里。"
前方突然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常潇宁闪电般张弓,箭矢穿透黑暗,将某个潜行的黑影钉在石柱上。惨叫声中,更多黑影从地宫入口涌出,手中兵器泛着熟悉的蓝光。
"寒铁刃..."常潇宁瞳孔微缩。这种北境特有的矿石打造的兵器,能轻易破开铁甲。他反手抽出背后长枪,枪尖在地面划出火星:"玄甲营,锥形阵!"
铁骑如洪流突进,与敌阵相撞的瞬间,常潇宁长枪挑飞三柄寒铁刀。枪杆传来的反震力让他虎口发麻——这些刺客的力气大得不正常!
一名亲兵突然惨叫倒地。常潇宁侧目瞥见其面甲下渗出蓝色冰晶,顿时了然:"闭气!兵刃上有毒粉!"
他扯下披风蒙住口鼻,战马人立而起,铁蹄踏碎了一名刺客的胸骨。突破重围冲到地宫入口时,身后亲兵已倒下一半。常潇宁正要突入,地宫石门却轰然闭合,将他独自关在门外。
石门上突然现出几行血字:"将军若想救人,独往冰湖。"
......
徐熙昭在黑暗中数着自己的心跳。
水声。这是她被困在冰窟后最先察觉的异样。头顶三寸即是冰层,隐约可见游鱼黑影掠过——这里竟是皇陵地宫下方的暗湖!
"常夫人好定力。"莫公公的声音从冰壁后传来,"不问问为何抓你?"
徐熙昭腕间铜铃已结满冰霜,再发不出声响。她故意颤抖着声音回答:"不过是要挟将军的筹码..."
"错!"冰壁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后面森罗景象——十二尊寒玉像被铁链悬在湖中,每尊心口都插着根银管,正将某种蓝色液体注入湖水。"是要你们夫妻亲眼看着..."
徐熙昭突然暴起!昭阳短剑刺向看似坚固的冰壁,裂纹瞬间蔓延。莫公公的惊呼声中,她已撞破冰层跃入湖中,短剑精准斩断一根铁链。
寒玉像坠入湖底,掀起汹涌暗流。徐熙昭被卷着撞上石壁,却趁机抓住凸起的机关轮盘。入水前最后一眼,她看到冰壁上倒映着常潇宁飞奔而来的身影。
......
常潇宁是跟着血迹找到冰湖的。
亲兵们的血。从皇陵到冰湖三里路,他亲手埋葬了十七个弟兄。每个坟头都插着折断的箭矢——这是军中祭奠同袍的古礼。
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苍白月色。常潇宁正要踏冰而行,突然看见冰下闪过一道绯色——是徐熙昭的骑装!
"熙昭!"将军的战刀重重劈在冰面上。蛛网般的裂纹刚延伸半尺,脚下突然塌陷。落水瞬间,刺骨寒意如千万钢针扎入骨髓。
水下视野模糊,但他还是看见了那个被铁链缠住的身影。常潇宁拼命划水靠近,肺叶像被寒冰填满。就在即将抓住妻子手腕时,暗流突然将两人冲开。
徐熙昭在水中睁开眼睛。她指向湖底某处,做了个拉弓的动作。常潇宁会意,拔出匕首潜向深处——那里沉着半截寒玉像,像手中握着张冰晶长弓。
匕首砍在弓弦上的刹那,整个冰湖剧烈震颤。所有铁链同时崩断,十二尊寒玉像如活物般直立起来,眼窝处亮起幽蓝火光。
莫公公的狂笑通过某种机关传遍水下:"寒玉成兵,不死不灭!"
第一尊玉像挥拳袭来时,常潇宁举刀格挡,玄铁刀竟被冻成冰渣!他顺势翻滚避开,抓住徐熙昭递来的昭阳短剑。剑锋划过玉像手腕,竟然迸出火花——这短剑掺了昭阳剑熔铸时的余料,是唯一能伤寒玉的兵器。
夫妻背靠背迎战。徐熙昭每剑都精准刺向玉像关节处,常潇宁则以拳脚击碎那些被削弱的部位。但玉像实在太多,他们很快被逼到湖底死角。
常潇宁突然夺过短剑,在自己掌心划出深深血口。鲜血在湖水中晕开,竟让逼近的玉像动作迟缓起来!徐熙昭恍然——丈夫体内有她注入的抗毒血。
"接住!"她把药囊抛给常潇宁。将军咬破药丸吞下,周身顿时腾起淡淡热气。当下一尊玉像扑来时,他直接以血肉之躯撞了上去!
冰火相激的爆炸中,常潇宁抱着妻子跃出湖面。身后玉像纷纷崩裂,蓝色液体染透整个冰湖。岸边,莫公公正被反噬的机关钉在树上,满脸不可置信。
"为什么...寒毒对你无效..."
常潇宁咳着血沫,将妻子轻轻放在干燥处。转身时,将军的铁拳已砸在太监面门:"因为你不知道,二十年前先帝中的是两种毒。"
树后传来窸窣声。徐熙昭不知何时绕到后方,短剑抵着另一个"莫公公"的咽喉:"这才是本体...刚才那个是寒玉替身。"
常潇宁扯开俘虏的衣领——锁骨处狼首纹清晰可见。双生子幼弟,终于落网。
......
黎明时分,徐熙昭在废墟中找到半块完好的寒玉。
"能解太后所中之毒。"她将玉石收入囊中。身旁的常潇宁正在包扎伤口,闻言突然抬头:"你早知道太后中毒?"
"猜的。"徐熙昭望向京城方向,"当年昭阳公主的毒,恐怕也是这位莫公公的手笔..."
常潇宁沉默地系紧绷带。湖面飘来的晨雾中,隐约可见宫墙轮廓。更深的谜团,还在那重楼叠宇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