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
话还没说完,白嬅已上前一步,抬手抄起桌上一只描金酒壶,手腕微扬,酒壶便带着风声砸向那女子。
只听“哐当”一声脆响,瓷壶碎裂,酒液飞溅,几片锋利的瓷片划破了女子的面颊,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啊——!”
女子捂着脸颊惨叫出声,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渗出,染红了她的罗裙……
“我的脸!我的脸!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她疯了似的扑向白嬅,那中年男子和瘦高男子也反应过来,一个抄起桌边的凳子,一个摸向腰间的短刀,都朝着白嬅冲去。
可白嬅的动作快得惊人,不等他们靠近,便伸手扣住中年男子的手腕,轻轻一拧,只听“咔嚓”一声骨裂声,男子惨叫着松开凳子。
紧接着,她侧身避开瘦高男子的短刀,手肘重重撞在他胸口,男子瞬间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不过片刻,三人便都没了反抗之力。
白嬅拖着他们的衣领,像拎着几件无足轻重的物件,一步步走到窗边,抬手将他们一个个从三楼扔了下去。
楼下随即传来三声沉闷的撞击声,紧接着便是人群的惊呼——那三人摔在石板路上,鲜血迅速蔓延开来,很快没了气息。
“这不是之前那个经常强抢民女的程员外吗?”
“还有那个穿粉裙子的,是宋大户家的女儿,前阵子还听说她逼死了一个不肯做妾的丫鬟!”
“那个瘦高的,是城西的地痞季光,上个月还打死了一个卖菜的老汉!”
楼下很快聚集了不少路人,大家围在尸体旁指指点点,语气里满是鄙夷与解气。
这些日子,这三人仗着有钱有势,在城里作恶多端,害死了不少长相秀丽的少年少女。
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如今见他们惨死,虽有震惊,更多的却是痛快。
雅间的窗边,白嬅隐匿在窗帘后,看着楼下的动静,眼底的杀意渐渐淡去。
这时,一道黑色身影凭空出现在她身侧,正是冥司的冥官利千里。
他身着玄色官服,手持勾魂索,目光落在楼下的三具尸体上,随即转向白嬅,恭敬行礼……
“白嬅帝姬。”
白嬅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利千里继续说道……
“白真上神的事,我家冥主已有所耳闻。”
“帝姬今日杀了这三人,虽改了他们原本的阳寿命格,但冥主知晓前因后果,不会追究此事。”
“不仅如此,冥主还特意吩咐,这三人作恶多端,手上沾了太多无辜性命,不必让他们转世投胎。”
“待勾走魂魄后,便直接送去尸陀林主处,让他们永世受魂飞魄散之苦,以慰那些枉死的冤魂。”
白嬅听到“不必转世投胎”“送去尸陀林主处”,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她看向利千里,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感激……
白嬅好。
白嬅替我谢过你家冥主。
利千里躬身应道……
“帝姬客气了,这是冥主的吩咐,属下自会转达。”
说罢,他便手持勾魂索,飘下楼去,将那三人的魂魄勾出,化作三道黑气,朝着冥司的方向飞去。
窗边的白嬅望着黑气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挪动。
晚风拂起她的衣角,带着楼下的血腥气与百姓的议论声,她眼底的冰冷终于褪去些许,只剩下对四哥的思念与一丝释然——
这些害死四哥的凶手,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白嬅踏着暮色回到狐狸洞,一路风尘未洗,只觉肩头的疲惫沉甸甸压着。
她原本盘算着,先在自己的寝殿里好好歇上半盏茶的功夫,缓过这阵奔波的乏意,再提着些四哥白真平日里爱吃的蜜饯,去折颜的桃林瞧瞧他——
毕竟今日这事,终究是因四哥而起,她总得亲眼见着人平安,心里那口气才能彻底松下来。
可刚绕过前厅的雕花廊柱,眼角余光便瞥见廊下立着的迷谷。
那小树精往常见了她,总是乐呵呵地迎上来问东问西,今日却反常得很,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还不住地朝着内殿的方向挤眉弄眼。
嘴角抿着,像是有话不敢说,又像是在暗暗提醒她什么。
白嬅心里咯噔一下,方才还稍稍放松的神经瞬间绷紧,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漫上来,让她脚步都顿了顿。
她定了定神,轻手轻脚地挪到内殿门口,隔着半掩的雕花木门,先听见里头传来棋子落在玉盘上的清脆声响。
推门进去,果然见白止和凝裳正相对坐在八仙桌前,桌上铺着一方暗纹云石棋盘,黑白棋子错落有致,显然是正下到紧要处。
脚步声惊动了里头的人,可白止头也没抬,目光依旧落在棋盘上,指尖还捏着一枚黑子,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日吃了什么”一般……
白止回来了?杀了几个人?
这话问得直白,没有半分铺垫,白嬅心头一紧,原本就揣着的那点不安瞬间翻涌上来。
面对端坐的父亲母亲,她脸上的血色褪去几分,先前动手时的果决荡然无存,只剩下满心的局促与愧疚。
她也顾不上掸去裙摆上的尘土,“扑通”一声便直直跪了下去,膝盖磕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发出一声轻响,她却似未察觉。
只低着头,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几分颤抖……
白嬅阿爹,我错了……今日这事,是我一时冲动,给咱们青丘惹麻烦了。
她以为父亲会动怒,会斥责她行事鲁莽,会追问她为何不先禀明族中便私自出手。
可白止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认错一般,指尖的黑子依旧悬在棋盘上方,目光都没往她这边扫一下。
只是重复了方才的问题,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白止杀了几个人?
白嬅攥紧了裙摆,指节微微泛白,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依旧带着几分怯懦,却还是如实答道……
白嬅三、三个……
白止只有三个?
白止这才缓缓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怒意,反倒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松快。
他将手中的黑子落在棋盘一角,发出“嗒”的一声轻响,语气也松了些……
白止那还好,和天族那边也好解释些。
一旁的凝裳放下手中的白子,侧过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儿,眼神里满是疼惜,却也带着几分青丘女子特有的爽利。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柔和却坚定……
凝裳嬅嬅,你也不必如此自责。
凝裳又不是把那一处凡世的人都屠杀殆尽,你不过是把那些真正害了真真的人给处置了而已——
凝裳咱们青丘一族,向来是帮亲不帮理,护住自己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这一回,做得还算不错。
白嬅猛地抬头,眼里满是诧异,像是没料到父母会是这般态度。
她原本都做好了挨骂的准备,甚至想着要如何认错、如何承担后果。
此刻听见母亲的话,鼻尖一酸,声音里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委屈与难以置信……
白嬅我、我还以为你们要骂我……毕竟我没先跟族里说,就私自去凡世动了手。
白止骂你做什么?
白止终于从棋盘上移开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儿,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却更多的是包容,他搁下手中的棋子,指尖在棋盘边缘轻轻敲了敲……
白止我白止难道就这么不近人情,连自己的孩子护着家人都要责骂?
白止起来吧,地上凉。
他顿了顿,看着白嬅慢慢起身,伸手揉了揉膝盖,才继续道……
白止这次的事,你是为了你四哥,出发点没错,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骂你。
白止天族那边,明日我会让人递个话过去,好好解释一番,想来他们也不会真的为了三个凡夫俗子,与咱们青丘较真。
白止至于冥司那边……毕竟你动了凡人性命,按规矩是要知会一声的。
白嬅画楼姐知道了。
白嬅连忙接过话头,语气也轻快了些……
白嬅今日我从凡世出来时,恰好遇上了冥司的使者,画楼姐已经通过使者传了话,说她知道前因后果,不怪我。
白止闻言,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彻底放松下来,他拿起桌上的茶盏,浅啜了一口,语气平和……
白止那就好。
白止既然两边都没什么异议,这事便算过去了。
白止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明日再去看你四哥也不迟。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