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黎明

天元十二年，冬。

漫天白雪飘落至树梢，抬眼望去，一片白色，风吹过，枯枝抖动。

月亮高悬于夜色，隐匿起光芒。

“小姐，下雪了，回去吧。”祈雨扶着苏宁，低声劝道，“丞相不会来了。”

“阿雨，今晚的月色好漂亮，”苏宁的眼眸中流露出向往和破碎，还有一丝祈雨看不懂的情绪。

“孩子叫沈月落吧，月亮落下，迎来黎明。”

“好。”

天元十八年，春。

草长莺飞，柳枝生出嫩芽，一派春色。

“阿娘阿娘，我想吃桂花糕。”六岁的小月落正缠着苏宁撒娇，她抓着苏宁的手摇晃着。

她仅仅六岁，却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肤色白得如同瓷娃娃，一双桃花眼含着泪花，让人心生怜惜。

“好，阿娘给落落做桂花糕吃。”苏宁宠溺的笑着，伸手轻轻捏了捏沈月落的鼻子。

沈月落被逗得咯咯笑，钻到苏宁的怀里。

“那小落落在院子里玩一会，我和阿雨去做桂花糕，好不好？”

“好呀！”沈月落软糯糯的回答。

苏宁和祈雨回了房间，沈月落独自一人在院中玩耍，她摆弄着祈雨和苏宁在园中种的菜，脸上沾染了泥污。

“你就这么把她一个人丢在外面了？”祈雨把桂花糕蒸好，正准备摆盘。

“我正准备说呢。”苏宁擦了擦手，“阿雨，昨夜，沈连来找过我了。”

“他说什么了?”祈雨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我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能心软了。”

苏宁无奈的笑了笑。

“人这一生，上当一次就够了。”苏宁思忖了一下，“他说他错了。”

昨夜，月亮于高空悬挂，莺啼不绝，微风拂过，吹动了沈连的墨发。

他就这么站着，没有做任何动作，紧盯着苏宁，那双眼睛好似有魔力般，让苏宁的心漏了一拍。

“阿宁。”良久，沈连开口，声音暗哑。

“丞相大人，若是没什么事，还是快些走吧，我这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苏宁站在房门口，语气不带任何情绪，面色冷淡。

“阿宁，我错了，六年前我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

沈连悔恨的表情让苏宁一愣。

“丞相大人，六年前，我为你生下孩子，满心欢喜盼着你娶我入府，我等啊等，”苏宁哽咽着说，“可是我却等来了你成婚的消息，兵部尚书之女，好一个门当户对。”

说到最后，苏宁自嘲一笑，眼角已然含泪，双手颤抖，嘴唇不可抑制的抖动。

“阿宁，那是不得已的决定，我身不由己啊。”沈连缓步走上前，想要抱一抱苏宁，伸出的手被苏宁挡住。

“你身不由己？”苏宁笑了，笑的肆意，“你早知你身不由己，却还是许下娶我的承诺，沈连，你真恶心。”

沈连拽住了苏宁的手腕，力道加紧，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你现在原谅我，我娶你为妾，带着孩子随我回府。”

方才的悔恨、愧疚不见半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命令。

“凭什么？沈连，我该回家了。”

沈连像是被这话刺激到了，手中力道不受控制，苏宁的手腕被攥出红痕。

“我说，我要回家了，听不懂人话吗？”

“回哪个家？”沈连眼角泛红，显然被气昏了头。

“我原本的家。”苏宁说完，毅然转身回了房间，关上房门。

“苏宁!我不允许，你走了孩子怎么办！”

房门阻隔了沈连的嘶吼，夜雨微凉，一片荒凉之感。

不论如何拍打房门，如何喊叫，苏宁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寂静的仿佛一汪无漪潭水，沈连静静的站着，雨水滴落肩头，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泪。

热气袭来，苏宁回过神。

“所以，他就这么在外面站了一夜？”

祈雨已经摆好了桂花糕，神色复杂的看着苏宁。

苏宁缓缓点头。

祈雨被气笑了：“他不会以为你会原谅他吧，就他干的那些破事，还值得原谅？”

“我没原谅他。”

“我知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要回家了，我自然替你高兴，但是月落怎么办？”

沉思，寂静无声。

“走之前，我会为她安排好一切。”良久，苏宁开口，眼眸中含着泪光。

秋千摇晃，斑驳的树影射到地面上。

沈月落在秋千上晃来晃去，抬眼远望，远处有一处极为高俊显著的宫殿。

沈月落看着，心中仿若缺失一块，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