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5年
科技以撕裂时空的速度跃进,人类社会在剧烈中震荡,每一次技术突破都可能重塑文明面貌。
然而,当时空机横空出世,人类的欲望便赤裸裸的暴露无遗—他们渴望掌控时空。
面对步步紧逼的追捕,时空机的发明者在第3次的围捕中,孤注一掷地篡改了核心编码。待到第9次追捕令下达时,目标——那台足以颠覆时空的机器——已踪迹全无。
上午十一点五十五分,最后一科考试的结束铃声,如同挣脱牢笼的宣告,尖锐而悠长地刺穿了校园的沉闷。刹时,仿佛按下了静音键的世界被猛地解封,巨大的喧嚣从每一间敞开的教室门里喷涌而出。
潮水般的学生涌了出来,瞬间填满了原本空荡的走廊。空气仿佛被点燃,不再是考场里那种压抑、混合着汗水和纸张味道的凝滞,而是爆发出一种几乎沸腾的活力。
“解放了——!”
“啊啊啊啊考完了!”
“历史最后那道大题你做出来没?”
“管他呢!终于结束了!”
呼喊声、尖叫声、兴奋的拍桌声、书本试卷被胡乱塞进书包的哗啦声、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各种声音交织碰撞,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在走廊里激荡回响。紧绷了数日甚至数月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松弛、反弹,化作最原始的亢奋。
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残留着长时间高度集中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狂喜和茫然。
下一秒,天地倒悬。
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声音和色彩,仿佛被卷入高速旋转的洗衣机。剧烈的眩晕过后,脚下坚实的柏油路变成了硌脚的黄土,蝉鸣被陌生的鸟叫取代,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牲畜粪便和草木灰的味道。
“这…这是哪儿?”学委夏小林一个趔趄,手里攥着的涂卡铅笔差点戳到自己。他环顾四周,古木参天,远处是低矮的、完全陌生的土坯房屋,一条坑洼的土路蜿蜒向未知的远方。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血液冲击着耳膜,嗡嗡作响。穿越?不可能!荒谬的念头伴随着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胃部一阵翻江倒海。眼前这极度陌生、极度落后的景象,绝非任何影视基地或恶作剧能达到的真实!皮肤能感受到阳光灼热与尘土扑面的粗粝,鼻腔里充斥的是从未闻过的、属于原始生存的浓烈气息,这一切都在尖叫着宣告——“真实!”
夏小林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各种怪味的空气呛得他喉头发紧,却像一剂强效的清醒剂。“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冷静!夏小林,给我冷静下来!” 他在心中对自己咆哮。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感强行将几欲脱缰的恐惧压了下去。再睁眼时,强迫自己将2525年的、受过高度训练的思维全部成功激活他像一台高速启动的扫描仪,摒弃所有无用的情绪,将所有感官的触角全部伸向外界——“观察,聆听,分析”。这是他唯一的武器。
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男人们大多剃光了前额,脑后结着发髻(髡发!),穿着窄袖、右衽、长不过膝的短褐,腰间胡乱系着草绳或布带。女人们梳着简单的发髻,穿着同样粗陋的衣裙,面色枯槁,眼神麻木。房屋低矮破败,墙角堆积着垃圾和污物,苍蝇成群飞舞。
远处有木轮牛车吱呀作响,几个穿着类似、但衣服稍微齐整些的人,正围着一个穿着深色衣服、像是小吏模样的人争执着什么。“生产力低下,等级森严,卫生条件极差…这绝不是唐宋的繁华,也非元朝的异域感…是更早?还是…”他强迫自己停止无谓猜测,将全部注意力聚焦到那场争执上,耳朵捕捉着每一个飘来的音节。
“… 里长!这 黄册上俺家驱口的名额不对啊!上月刚报上去的…”
“… 粮长催得紧!说应天府都下了死令,秋粮一粒不能少!卫所的军爷们也等着米下锅呢!”
“… 洪武爷定下的规矩,路引呢?没路引乱跑,被巡检司拿了可别怨人!”
“…这宝钞** 一日贱过一日,洪武通宝又难寻,叫俺拿什么交户税?”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入他脑中历史知识库的锁孔:
“洪武爷” —— 如同黑暗中炸响的惊雷!朱元璋!明朝开国皇帝!洪武年号(1368-1398)!这是明朝初期!铁证!
“黄册”—— 明朝特有的户籍和赋役册籍制度,洪武年间开始大规模编造!核心制度名词!
“里长”、“粮长”—— 明初基层组织的关键人物,里长管治安户籍,粮长负责税粮征收转运。制度细节吻合!
“驱口” —— 元代遗留的奴隶阶层称呼,在明初洪武年间仍大量存在,是时代特征!
“卫所”—— 明太祖朱元璋创立的军事制度,兵农合一,遍布全国。开国军事标志!
“应天府” —— 明朝初年的首都!南京!这称呼在永乐迁都北京前是绝对的核心。
“路引”、“巡检司” —— 明初严格的人口流动控制制度,路引是通行证,巡检司是盘查关卡。强化了开国初期严控社会的氛围。
“宝钞”、“洪武通宝”—— 明初发行的纸币(宝钞,后来严重贬值)和铜钱(洪武通宝),货币信息精准对应洪武时代!
“户税”—— 明初赋役制度复杂,但“户税”一词符合早期特征。
信息碎片在电光火石间碰撞、组合、印证!所有的箭头都毫无偏差地指向同一个目标——明朝洪武年间!开国之初!
一股冰冷的战栗顺着脊椎蔓延开来,并非因为恐惧(最初的恐慌已在分析过程中被理智冻结),而是源于对这铁一般事实的深刻认知所带来的沉重。
洪武…朱元璋…十四世纪末…大明的草创时代,一个以严刑峻法、重建秩序、民生凋敝著称的时期。 课本上冰冷的文字,此刻化作了眼前这充满压迫感的现实。
夏小林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咬肌微微放松。确认了时代坐标,如同在无边黑暗中点亮了一盏微弱的灯。
然而,这灯光映照出的前路,却更加崎岖险恶。他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身上格格不入的现代冲锋衣和运动鞋,清晰地感受到周围那些目光中的排斥。在这个等级森严、法度严苛、视一切“异端”为洪水猛兽的明初社会,他这个从天而降、衣着怪诞的“妖人”,处境比想象中更加致命。生存,已不仅仅是适应,而是一场与整个时代洪流的艰难博弈。
他悄然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眼神却如寒潭般幽深,开始飞速计算着在这片洪武天空下,第一步该如何落脚,是只有我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