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稳稳地停在教学楼前的车棚里。程澈磨磨蹭蹭地从后座上下来，指尖还残留着环抱凌熠腰身时紧实温热的触感。脸上的热度还没完全褪去，他低着头，假装整理书包带，就是不敢去看凌熠的眼睛。
“那个……我先去教室了？”程澈的声音还有点发飘，带着点试探的意味。他指了指文科班所在的方向。
“嗯。”凌熠锁好车，声音依旧是惯常的低沉平稳，听不出太多波澜。他拎起自己的书包，目光落在程澈依旧泛着淡淡红晕的耳廓上，停顿了半秒，才移开视线，“放学老地方。”
“老地方”指的是学校后门那条僻静的小巷，以前补习结束后两人偶尔会一起走一段路的地方。以前只是顺路，如今这三个字却像裹了一层隐秘的糖霜，带着心照不宣的甜意。
“好！”程澈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承诺。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飞快地抬眼看了凌熠一下，正好撞上对方也看过来的目光。
视线在空中轻轻一碰，又各自迅速弹开，空气里仿佛炸开无数看不见的细小火花。程澈像只受惊的小鹿，转身就朝着自己教室的方向小跑而去，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
凌熠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仓惶又雀跃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镜片后的眸光沉静，只有微微抿紧的唇角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弧度。他抬手，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自己左脸颊——昨夜那个吻落下的地方，仿佛还有一点微弱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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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澈几乎是踩着预备铃冲进高二（7）班的教室。刚在座位上坐下，同桌林帆就凑了过来，一脸狐疑地上下打量他。
“澈澈，你不对劲！”林帆摸着下巴，像个经验老道的侦探，“脸这么红，跟煮熟的虾似的！嘴角还咧到耳后根了！说，早上遇到什么好事了？捡钱了？还是……遇见哪个小仙女了？”他促狭地眨眨眼。
“去你的！什么小仙女！”程澈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还烫着。他努力压下嘴角那控制不住上扬的弧度，故作镇定地翻开语文书，“早读要开始了！赶紧背书！”
“切，肯定有鬼！”林帆撇撇嘴，但还是转了回去，嘴里还念念有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啧啧，这诗配你现在的状态，绝了！”
程澈假装没听见，把脸埋进书里。书页上的方块字像是会跳舞，一个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清晨的画面：银杏树下凌熠被晨光勾勒的侧影，骑车时隔着校服传来的体温和心跳，还有那句带着纵容意味的“随便你”……每一个细节都裹着蜜糖，在心尖上反复滚动。
好不容易熬过两节课，课间操的铃声一响，程澈随着人流涌向操场。做完操，解散的哨声吹响，人群瞬间像炸开的锅，喧闹声鼎沸。程澈刚随着人流挪动几步，目光下意识地在攒动的人头中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高二（1）班的队伍在靠近主席台的方向解散。隔着汹涌的人潮，程澈一眼就看到了凌熠。他个子高，气质又过于突出，即使穿着同样的校服，在人群中也有种鹤立鸡群的疏离感。他正和周明宇并肩走着，似乎在讨论什么，侧脸线条冷峻。
就在这时，凌熠似乎有所感应，脚步顿了一下，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朝程澈的方向投来。
视线穿越喧闹的人潮，在空中悄然交汇。
程澈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脸颊又开始微微发烫。他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却又舍不得。凌熠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大约两秒，镜片后的眼神沉静，看不出太多情绪，但那份专注的凝视，却像带着无形的热度，让程澈周围的喧嚣都瞬间模糊褪色。
凌熠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极其细微，如同冰面上一闪而逝的涟漪。随即，他自然地收回目光，继续和周明宇说话，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只是程澈的错觉。
但程澈知道不是。那瞬间交汇的视线，像一道只有他们两人才能接收到的隐秘电流，带着昨夜和今晨所有未散的暖意。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甜蜜感瞬间灌满了胸腔，让他忍不住悄悄弯起了嘴角。
“嘿！澈澈！发什么呆呢？走啊，回教室！”林帆的大嗓门在耳边响起，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程澈回过神，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啊？哦，走走走！”
林帆狐疑地盯着他：“笑得这么荡漾……你肯定有问题！”
“荡漾你个头！”程澈笑着回怼，脚步轻快地汇入人流，只觉得阳光都比平时更灿烂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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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最后一节是自习课。程澈摊开数学练习册，准备攻克一道昨晚没解出来的难题。思路刚有点头绪，放在桌肚里的手机屏幕却无声地亮了一下。
他的心猛地一跳，做贼似的左右瞄了一眼。林帆正埋头和物理题搏斗，周围同学也都在安静自习。他这才小心翼翼地、飞快地把手机摸出来一点，用书本遮挡着。
屏幕上是一条新信息。
上面还有一条撤回的信息，但眼尖的程澈还是看到了，凌熠喊的是“澈澈”
LY：【中午想吃什么？食堂糖醋小排？】
程澈的嘴角立刻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击：
CC：【要！(★ ω ★)】
CC：【还有那个炸鸡柳！窗口的阿姨今天肯定又手抖！你帮我打！她不敢抖你的！】
发出去，他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像是仗着某种特权在撒娇，赶紧补充道：
CC：【哥……可以吗？(◕ᴗ◕✿)】
这次回复得很快：
LY：【嗯。】
LY：【老位置。】
依旧是简洁的风格，却让程澈的心像泡在了温热的蜂蜜水里，甜得发软。他把手机捂在胸口，无声地傻笑了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重新投入到数学题的海洋里。
这一次，思路竟出奇地顺畅起来。下课铃如同解放的号角，瞬间点燃了整个教学楼。程澈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朝着食堂的方向飞奔。他跑到食堂二楼那个靠近角落、相对安静的固定座位时，凌熠果然已经在了。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两份餐盘。一份是他自己的，简单的两素一荤加米饭。另一份，则是满满当当的——色泽诱人的糖醋小排堆得像小山，金黄的炸鸡柳也满满一碟，甚至还有一小份程澈最喜欢的椰蓉小奶糕。
周围是鼎沸的人声和餐具碰撞的声响，凌熠却像是处在另一个安静的气泡里，微微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握着手机，似乎在浏览什么，侧脸沉静。阳光从旁边的窗户斜射进来，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柔和了那冷硬的轮廓。
程澈的心跳又不自觉地加快。他放慢脚步走过去，在凌熠对面的位置坐下。
凌熠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脸上，镜片后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等一个普通同学。他把那份堆满了程澈心头好的餐盘往程澈面前推了推，言简意赅：“吃。”
“哇！这么多！”程澈眼睛瞬间亮了，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喜，“谢谢！”他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裹满酱汁的糖醋小排送进嘴里，酸甜酥香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满足得他眯起了眼睛。
凌熠看着他满足的样子，没说话，只是低头开始吃自己那份清淡的午餐。
程澈吃着吃着，目光忍不住飘向对面。凌熠吃饭的样子很斯文，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 教养。阳光落在他握着筷子的手指上，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程澈想起清晨骑车时自己就是环抱着这劲瘦的腰身……脸上又开始升温。
他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对付碗里的鸡柳。食堂的喧嚣似乎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安静，却又比任何喧闹都更让人心跳加速。
程澈偷偷抬眼，发现凌熠餐盘里的青菜快吃完了，米饭还剩不少。他记得凌熠似乎不太爱吃食堂的米饭，觉得太硬。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程澈的心跳又开始擂鼓。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用自己还没用过的勺子，小心翼翼地从自己那份被汤汁浸泡的软糯香甜的米饭里挖了满满一大勺。
然后，他屏住呼吸，手臂带着十二分的僵硬和不自然，越过了餐桌中间无形的界限，将那勺白生生的米饭，轻轻地、带着巨大的试探和羞赧，放进了凌熠餐盘里米饭的空白处。
做完这个动作，程澈立刻缩回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破肋骨。他根本不敢看凌熠的反应，只能死死盯着自己餐盘里的鸡柳，脸颊红得像要滴血，耳朵尖更是烧得透明。
天啊！他在干什么！这举动是不是太亲密太越界了？凌熠会不会觉得他莫名其妙？
空气仿佛凝固了。
程澈紧张得手指都在微微发抖。他能感觉到凌熠的目光落在他头顶，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重量。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就在程澈快要被自己的羞耻感淹没，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的时候，他听到对面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几乎微不可闻的声响。
是筷子轻轻放在餐盘上的声音。
接着，是勺子舀起米饭的声音。
程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终于鼓起勇气，飞快地抬了一下眼。
他看到凌熠垂着眼，正用勺子舀起那勺他刚刚放过去的米饭，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然后，他极其自然地将那一勺米饭送进了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没有任何言语，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可就是这份平静的接受，这份理所当然般的自然，像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冲垮了程澈心中所有的忐忑和羞窘。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甜蜜和满足感，如同温泉水般将他整个人温柔地包裹起来。
程澈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越扬越高，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开来。他低下头，夹起一块最大的糖醋小排，用力地咬了一口，只觉得今天的糖醋小排，是这辈子吃过最甜、最香的一次！
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洒在两个埋头吃饭的少年身上。食堂的喧嚣依旧，角落里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甜得化不开的静谧。
碗筷相碰的细微声响，成了此刻最动听的乐章。程澈偶尔偷偷抬眼，看着对面安静进食的凌熠，心里那罐名叫幸福的蜜糖，满得快要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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