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暗涌

青铜铃铛的嗡鸣悠悠荡开，像水波一般在雨村的晨光里漾出细纹。张起灵指尖抚过图腾凹陷处的动作猛地一顿，颈后青筋微微凸起，那是一种多年来被危险磨砺出的本能预警。“有人在试探。”他低声道，将铃铛托在掌心，金属表面反射出两人交叠的影子，“这纹路是张家禁地的警示标记。”

雨丝不知何时漫过了竹篱笆，轻柔得像是怕惊醒什么。吴邪伸手接过铃铛，凉意从指尖爬上脊背，如同一条冰冷的小蛇缓缓游走。他忽然想起十年前在张家古楼，张起灵浑身浴血却依旧死死护住青铜铃铛的模样。那时的自己还不懂，这份执念背后有多沉重。“会不会和寄信人有关？”他话音刚落，院外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咔嚓一声，像是谁踩碎了冬天的最后一块冰。

张起灵的身影如鬼魅般闪到院角，黑金古刀出鞘的寒光瞬间划破空气，惊飞竹林里的白鹭，扑棱扑棱的声音搅乱了雨雾。吴邪攥着铃铛紧跟其后，却只看见泥地上半枚模糊的脚印——鞋纹呈双鱼环抱的形状，与张家本族的图腾一模一样。“是张家人。”张起灵收刀的动作干净利落，衣袖不经意间扫过吴邪的手背，带着雪山般的冷意，让后者心头微颤。

夜深了，吴邪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床前织成一道银色的网。他听见隔壁传来的细微脚步声，轻轻推开房门，正撞见张起灵倚在廊柱上，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那是上次去镇上特意为他买的，据说薄荷味能缓解焦虑。

“在想什么？”吴邪挨着他坐下，两人的影子悄然靠拢，在青石板上融为一体。张起灵的目光落在远处山峦的轮廓上，月光为他的睫毛镀上一层霜色：“在青铜门里，我常听见铃铛声。”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从记忆深处传来的，又像是……”

“像是有人在呼唤你？”吴邪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他的脑海中浮现无数个夜晚，梦中那铃铛轻响的声音总将他唤醒，而醒来时枕头早已被泪水浸透。张起灵转头看向他，目光如融化的雪水，无声地漫过干涸的河床，“现在我知道，那声音是你。”

吴邪的呼吸骤然停滞，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檐角的铜铃突然叮咚作响，混着远处传来的犬吠，共同编织成一张温柔的网。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触到张起灵冰凉的指尖，却被对方反握住，掌心传来的温度隔着十年光阴，烫得他眼眶发热。

“无论来者是谁，”张起灵的声音隐没在雨声中，“我不会再让你等。”这句话比任何誓言都更滚烫，吴邪突然想起长白山巅，那人从雾霭中走来的场景，眼里唯一的光亮直射进自己的心底。

循着脚印追踪至后山时，晨雾还未散尽，天地间笼罩着一片朦胧的灰白。吴邪踩着潮湿的苔藓，目光始终黏在张起灵的背影上。那人的步伐比平日更加谨慎，每隔几步就会停下侧耳倾听，仿佛在捕捉山林间某种隐秘的频率。当他们在断崖边发现半幅残破的锦帛时，吴邪的后颈猛然泛起一股凉意——锦帛上用朱砂绘制的，竟然是一幅吴山居的地形图。

“他们知道我们的住处。”吴邪展开锦帛的手微微发抖，指节泛白。张起灵已经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地面若隐若现的拖拽痕迹。突然，他猛地抓住吴邪的手腕向后急退，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吴邪的耳畔钉入树干，箭尾羽毛簌簌颤抖，发出细微的嗡鸣。

战斗毫无预兆地降临。七八个蒙面黑影从灌木丛中窜出，手中弯刀泛着诡异的青芒，冷冽而危险。张起灵将吴邪护在身后，黑金古刀挥舞出的弧线在晨雾中绽开银花，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致命的精准。吴邪摸到腰间的匕首，他瞥见张起灵战斗时绷紧的脊背，想起了昨夜那人说的“不会再让你等”。他握紧匕首，不是为了自保，而是为了能够与对方并肩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