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炎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左臂的剧痛一阵阵传来,但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书房里那个气息微弱的小女孩。
父亲凝重的警告言犹在耳,可“萱萱”那痛苦的呢喃和昏迷中攥紧他衣角的小手,却反复在他脑海中浮现。她喊“爹地”时那种无助的恐惧,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自己也没有母亲,从小只有父亲严厉却也深沉的关爱。他能想象,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受了那么重的伤,找不到爹地,该有多害怕?
萧炎“她一定很疼…爹说那些药只能吊命…”
萧炎咬着嘴唇,小脸在黑暗中显得异常纠结。他想起了自己以前顽皮摔伤时。
父亲给他涂的一种凉凉的、带着清香的药膏,涂上去伤口就不那么火辣辣地疼了,好像叫“冰肌散”?那药膏很珍贵,父亲平时都锁在他书房暗格里。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里疯长起来。
萧炎“就…就一点点…给她涂在伤口边上…也许就不那么疼了…”
萧炎给自己找着理由,心怦怦直跳。他悄悄起身,忍着左臂的疼痛,蹑手蹑脚地溜下床。他知道父亲今夜必定守在书房,现在正是机会!
七岁的孩子身形本就灵活,加上对自家环境的熟悉,他如同一只灵巧的小猫,避开值夜的家丁,悄无声息地潜回了父亲书房所在的院落。
书房内烛光依旧亮着,映出父亲坐在软榻旁守护的魁梧身影轮廓。
萧炎屏住呼吸,绕到书房侧面。那里有一扇为了通风常年虚掩着的雕花木窗。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像一尾滑溜的小鱼钻了进去,落地无声。
书房内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气。萧战似乎因为连日的操劳和高度紧张,此刻正靠在软榻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呼吸均匀,显然是睡着了。
萧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踮着脚尖,像踩在棉花上,一点点挪到父亲存放药箱和贵重物品的大书柜旁。凭借记忆,他摸索到书柜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凸起,轻轻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一个暗格弹开。里面放着几个精致的玉盒。萧炎迅速找到了那个散发着淡淡寒气的白玉盒——正是装着冰肌散的盒子!他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打开玉盒,一股清冽的草木冷香瞬间弥漫开来。他用指尖极其小心地剜了一小点晶莹剔透、触手冰凉的药膏。
做完这一切,他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他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父亲和软榻上的小女孩,深吸一口气,才敢挪到软榻边。
月光透过窗棂,柔和地洒在女孩惨白的小脸上。此刻安静下来,她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弯小小的阴影,精致得像个瓷娃娃,只是那眉宇间依旧紧锁着痛苦。
她破碎衣衫下露出的那些恐怖伤口,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狰狞。
萧炎的心揪紧了。他屏住呼吸,将指尖那点微凉的药膏,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涂抹在女孩手臂上几道最深的、边缘泛着灰黑能量的伤口附近。他动作笨拙却无比小心,生怕弄疼了她。
药膏接触到伤口边缘的瞬间,女孩紧蹙的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舒展了一丝丝,鼻息也稍微平稳了一丁点。
萧炎心头一松,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涌了上来。他刚想再涂一点在她小腿的伤口上——
异变陡生!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响在灵魂深处的嗡鸣骤然响起!
萧炎只觉得怀中贴身佩戴的、母亲唯一留下的遗物——那块他从小戴到大、除了触手温润并无特异之处的古朴环形玉佩,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起来!紧接着,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九彩光芒,猛地从玉佩内部爆发出来!
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神圣而温暖的气息,瞬间将他,以及他身边软榻上的小女孩沐瑾萱,温柔地包裹在内!光芒流转,如同活物,书房内浓郁的药味和血腥气仿佛被瞬间净化!
沉睡中的沐瑾萱,在这股温暖光芒的包裹下,身体本能地放松了些许。
紧锁的眉头也明显舒展开来。而她破碎衣衫下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那丝丝缕缕顽固肆虐的灰黑色空间乱流能量,竟在这九彩光芒的照耀下,如同冰雪遇到了骄阳,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嗤嗤”声,开始缓慢却坚定地被净化、消融!
“?!” 萧炎彻底惊呆了!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胸口——那块平日里毫不起眼的玉佩,此刻正散发着梦幻般的九彩光晕,光芒的中心,隐隐约约似乎勾勒出一个极其古老玄奥的符印虚影!
那光芒温暖而熟悉,仿佛血脉相连的呼唤,让他心头剧震!这块娘亲留下的玉佩…竟然……
就在同一时刻!
仿佛被这玉佩爆发出的九彩光芒所牵引,昏迷中的沐瑾萱体内,那属于九天神脉的无上血脉深处,一丝微弱到极致、却蕴含着本源印记的气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极其微弱地、顽强地荡漾了一下!
——
遥远的、超越无尽位面壁垒的彼端。
九天神脉,寂灭林深处。
这里不再是边缘的界碑林,而是真正的死亡绝域。空间在这里如同破碎的镜面,布满着扭曲的裂痕和狂暴的虚空风暴。漆黑如墨的毁灭性能量如同实质的潮汐般涌动,发出吞噬一切的呜咽。寻常斗圣踏入此地,顷刻间便会被撕成碎片,神魂俱灭!
然而此刻,这片连星辰都能吞噬的绝域中心,却被一股更加霸道、更加凌绝天地的恐怖威压所笼罩!
沐玄胤的身影悬浮于无尽的毁灭风暴之上。他周身没有光华,却仿佛是整个宇宙黑暗的中心,仅仅是存在本身,就让周围狂暴的空间乱流和毁灭潮汐凝固、退避!他俊美无俦的脸上覆盖着万载玄冰,唯有一双燃烧着焚世金焰的眼眸,冰冷地扫视着下方被强行犁过、空间结构更加破碎的寂灭林大地。
数日来,整个九天神脉的力量都被他调动起来,近乎疯狂地搜索着星墟海每一个角落,甚至不惜代价地深入这凶险万分的寂灭林。长老团精锐尽出,在狂暴的空间风暴中艰难搜寻,试图找到任何一丝与那道诡异裂缝相关的空间残留坐标。
老者神秘。“启禀尊上!西北象限三千里内,未发现任何异常空间节点残留!”
“老者神秘。尊上!东侧‘葬神渊’入口附近,探测到微弱的异种空间波动,但已被混乱风暴彻底抹平,无法溯源!”
工具人“报!南边发现一处古战场遗迹,有外力撕裂的空间痕迹,但经查证,为上古遗留,与此次无关!”
…
一条条令人绝望的消息通过神念不断传来。
沐玄胤周身的气息越来越沉凝,越来越冰冷。那压抑的怒火和杀意,如同即将喷发的灭世火山,让这片本就狂暴的绝域空间都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道更加巨大的空间裂痕在他无意识散发的威压下不断蔓延开来!
几位须发皆白、气息浩瀚如海的长老,此刻也狼狈不堪,衣袍破碎,脸色苍白地侍立在远处风暴边缘,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知道,尊上的耐心,已经濒临极限了。若再找不到线索……整个寂灭林,甚至负责搜寻的长老团,恐怕都要承受那毁天灭地的雷霆之怒!
就在这死寂般的绝望氛围中——
嗡!!!
沐玄胤的眉心处,那枚代表着九天神脉至高权柄的、由九道神纹交织而成的玄奥印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破无尽黑暗的璀璨金芒!
沐玄胤“嗯?!”
沐玄胤猛地抬头,眼中那焚尽八荒的金焰瞬间凝固!
就在刚才那一刹那!
一股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灵魂本源最深处的血脉悸动,如同穿越了无尽时空的阻隔,如同溺水者终于呼吸到的第一口空气,无比清晰、无比真实地传递了过来!
那悸动,带着女儿沐瑾萱独有的生命本源气息!带着无尽的痛苦、虚弱…以及一丝…被强行唤醒的微弱温暖?!
虽然只有一丝,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在这片充满了死亡和毁灭的寂灭林中,却如同黑夜中骤然点亮的一盏明灯!清晰无比地指向了某个方位!
沐玄胤那冰封万古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那是一种混杂着狂喜、难以置信和焚心蚀骨般痛楚的极致复杂情绪!
沐玄胤“萱萱…是萱萱的血!在呼唤!!”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重量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轰——!!!
以沐玄胤为中心,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轰然爆发!他前方的空间,如同脆弱的幕布,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撕开!
一道横亘千里、边缘跳跃着混沌雷霆的巨大空间裂痕,瞬间成型!裂痕对面,不再是狂暴的寂灭林景象,而是呈现出一种模糊扭曲、仿佛隔着无数层毛玻璃的、属于下位面的驳杂气息!
沐玄胤“坐标!锁定!”
沐玄胤眼中金焰炽烈如阳,一步踏入那足以瞬间绞杀斗帝的恐怖裂痕之中,声音如同九天神谕,裹挟着焚尽一切的决心,响彻整个寂灭林:
沐玄胤“给本座——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