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耳机女孩

开学典礼的铃声已经响过第三遍，周予安才匆匆推开高三(7)班的后门。教室里几乎坐满了人，只剩下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位置。她低着头快步走过去，耳朵上那对白色耳机在黑色长发间若隐若现。

"同学们安静。"班主任李老师敲了敲讲台，"新学期第一天，我们班有一位转学生——周予安同学。"

周予安感到全班的视线齐刷刷投向自己。她慢慢站起身，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右耳的耳机。

"周同学有听力障碍，大家要多关照。"李老师环顾教室，"她需要坐在前排..."

"老师，我旁边有空位。"一个清朗的男声突然打断了她。

周予安抬头看去，是刚才被她忽略的同桌——一个穿着整洁校服的高个子男生，正懒洋洋地举着手。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给他利落的短发镀上一层金边。

李老师略显惊讶："周明远，你确定？"

全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周予安不明所以，只看到那个叫周明远的男生耸了耸肩："反正我上课也不爱说话。"

"那好吧。"李老师点点头，"周予安，你就坐那里。周明远是我们班物理课代表，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

周予安默默坐下，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她能感觉到身旁男生探究的目光，但她只是把耳机重新戴好，调大了音量。

"喂，你听不见我说话吗？"周明远凑近了些，声音提高。

周予安犹豫了一下，摘下右耳耳机："我能听见一些，但需要助听器辅助。"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一样。

周明远挑了挑眉："那你干嘛整天戴着耳机？"

"降噪。"周予安简短地回答，又戴回了耳机。

开学典礼在操场举行。九月的阳光依然毒辣，周予安站在队伍末尾，耳机里播放着白噪音来过滤嘈杂的广播声。她眯起眼睛看向主席台，校领导的话断断续续传入耳中："...高三学年...拼搏...高考..."

"听说他是全省物理竞赛第二名。"前面两个女生兴奋地窃窃私语，"长得好帅啊！"

周予安顺着她们的视线看去，发现她们议论的对象正是自己的同桌周明远。他站在男生队伍前列，双手插兜，一脸不耐烦地听着校长讲话。

"可惜去年决赛失误了，不然早就保送了。"女生继续八卦，"据说他钢琴也弹得超好，去年艺术节迷倒一片..."

周予安收回目光。校园风云人物什么的，和她这种转学生从来不在一个世界。

回到教室后，周明远似乎心情更差了。他重重地坐下，把物理书摔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周予安感觉到桌面的震动，抬头看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周明远皱眉。

周予安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继续整理笔记。她能理解他的烦躁——刚才班主任宣布了新一轮物理竞赛选拔，想必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

午休时间，教室里只剩下周予安一个人。她喜欢这种安静，可以清楚地听见耳机里的音乐而不必担心错过别人的话。正当她随着节拍轻轻用笔敲打桌面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口哨。

"《River Flows in You》，不错嘛。"

周予安吓了一跳，转身看见周明远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篮球。

"你能听见我敲的节奏？"她有些惊讶。

周明远笑了："我可是绝对音感。"他哼起那首曲子的旋律，周予安不自觉地用笔跟上了节奏，每一个节拍都精准无误。

周明远停下哼唱，惊讶地看着她："你也是学音乐的？"

"以前学过一点钢琴。"周予安轻声说，"现在...不太方便了。"

周明远似乎想追问，但上课铃响了。下午的班会上，李老师宣布了校园艺术节的消息。

"这是高三最后一次大型活动，希望大家积极参与。"李老师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周明远，"某些同学别光顾着竞赛，去年钢琴独奏可是拿了第一的。"

周明远撇了撇嘴，周予安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弹奏着什么。

放学时，周予安的助听器突然没电了。世界一下子陷入模糊的寂静，她慌乱地翻找备用电池，却不小心把笔袋打翻在地。彩色水笔滚得到处都是，几个同学从旁边走过，有说有笑，没人注意到蹲在角落里的她。

一双手突然出现在视线里，帮她捡起了散落的笔。周予安抬头，看见周明远蹲在自己面前，嘴唇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她茫然地摇摇头，指了指耳朵。

周明远愣了一下，随即掏出手机飞快打字，然后把屏幕转向她：【你还好吗？】

周予安点点头，接过手机回复：【助听器没电了，等下换电池就好。】

周明远看着她，眼神中的不耐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神情。他又打字：【需要我帮你叫车吗？】

周予安摇摇头，从包里找出备用电池换上。世界的声音渐渐回到耳中："...不用了，谢谢。"她轻声说。

周明远站起身，犹豫了一下："明天见。"然后转身离开了教室。

周予安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注意到他走路时肩膀微微左倾，像是长期背着重物的习惯。她不知道的是，周明远走出校门时，脑海里全是她刚才与世界隔绝时那个茫然无助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