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江明远加急送来的信鸽扑棱着翅膀撞进北疆王府,暗红漆封上只潦草写着"水清漓参选凤君"。彼时王柔正在临摹王默儿时的字迹,羊毫笔悬在宣纸上迟迟未落,墨汁在砚台边缘凝结成深色硬块,最终滴落成狰狞的墨团。窗外呼啸的北风卷着雪粒拍在窗棂上,将冰花雕刻成扭曲的纹路,却不及她心中翻涌的寒意。她望着信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将纸面戳破——那个蓝发男子在朝堂上翻手为云的模样如芒在背,指尖轻点便能凝成利刃的控水之术,若是成了凤君,她和江明远耗费十年心血编织的谎言都将在顷刻间化为泡影。
"备马!即刻回京城!"她将信纸撕得粉碎,碎纸混着雪沫被风卷走,却卷不走她眼底的阴鸷。侍女捧着貂绒披风追出来时,只看见她攥着褪色荷包的背影。那荷包边角磨损严重,绣着的半朵残败桃花早已失去鲜艳色彩,丝线在岁月侵蚀下泛着灰白,却仍固执地缠绕在荷包边缘。六年前护城河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王默失足落水时,本是神秘少年破水而出将人救起,可江明远却买通了所有目击者,将救命恩人的形象篡改成自己。
朔风卷着细雪掠过北疆关隘时,王柔的马车已悄然驶入京城。她蜷缩在车辇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荷包边缘起毛的绣线,往事如同窗外模糊的雪景般在脑海中闪现。这些年,她和江明远凭借着精心设计的"偶遇"与"巧合",不断在王默面前讲述虚构的童年往事。他们收集王默儿时用过的物件,模仿她幼年的笔迹撰写书信,甚至让老仆人们背诵编造的故事。每一次故作惊喜的重逢,每一段声泪俱下的回忆,都让王默愈发坚信江明远才是她幼年时最亲密的玩伴与守护者。
"小姐,凤栖殿的眼线传来消息,太后已下懿旨让摄政王侍寝。"贴身侍女压低声音,车帘缝隙漏进的寒风掀起她鬓角白发。老嬷嬷跟随王柔多年,知晓所有秘密,此刻看着主子苍白的脸,不由得叹了口气:"江公子正在宫门外候着。"王柔攥着荷包的手青筋暴起,病态的潮红爬上脸颊。马车停在宫墙阴影处,她望着漫天宫灯映照的未央宫,想起三日前那封信带来的惊怒。那时她还能镇定回信,谋划让江明远在宫宴上制造与王默的"偶遇",重拾儿时情谊。此刻亲眼见未央宫彻夜不熄的灯火,才惊觉局势已失控。
"走。"她扯紧斗篷遮住冷笑,"不能让他得逞。"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惊飞檐下寒鸦,而她怀中的荷包突然渗出暗红水渍,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那个荷包里,还藏着半片沾着王默儿时血迹的布料——那是他们虚构救命场景的关键道具。
殿内烛火在水雾中摇曳不定,王默被水清漓揽在怀中,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处渗血的温热。绣着并蒂莲的鲛绡帐突然被劲风掀起,那劲风实则是水清漓刻意引导的水汽漩涡。他早就算准王柔会来搅局,脖颈处的绷带下,淡蓝色的水纹在皮肤下流转,那是他强行压制高阶灵力造成的反噬。伤口处的疼痛如毒蛇噬咬,提醒着他昨夜为了获取王默的担忧,故意在与暗卫交手时受的伤。
王柔踉跄着扑进来,柔弱的声音带着哭腔:"妹妹,你莫要被他迷惑!摄政王分明居心叵测......"她话音未落,发间银簪突然脱手,被无形的水流卷至半空,在众人眼前碎成齑粉。簪子断裂的脆响中,她听见水清漓轻笑出声,喉间溢出的血沫染红了雪白的衣襟,却丝毫不减他眼底的锐利。
"居心叵测?"水清漓指尖微动,环绕在王默腕间的水流突然化作锁链,锁链表面浮现出古老的水系咒文。这些咒文闪烁着幽蓝光芒,是深海龙族的禁术,每一次明灭都让试图挣扎的江明远脸色更加苍白。"太后懿旨命臣侍寝,倒是江姑娘和江公子,深夜擅闯陛下寝殿,该当何罪?"他说话时,舌根下藏着的血囊微微破裂,又一口鲜血涌出,将这场苦肉计演绎得更加逼真。
江明远强撑着开口,目光直直盯着王默:"陛下,您竟忘了幼时是谁日日伴你读书?那年坠湖又是谁舍命相救?如今臣护你周全,却要被当作恶人......"这番话如重锤般砸在王默心上,六岁前模糊的记忆里,的确有个温润少年的身影。但此刻她忽然想起,每次与水清漓并肩而行时,衣摆总会沾染上雪松与海盐交织的气息,而记忆深处那片湖水,似乎也曾泛起过同样清冽的味道。
王柔适时地抓住话头,泪眼婆娑道:"妹妹,明远哥哥为你付出多少,你怎可全忘?"她说话时,袖中暗藏的绢帕悄然滑落。那上面工整抄录着王默幼年时最爱读的童谣,是她花重金从当年的乳母手中购得。可不等她捡起,绢帕已被地面突然涌起的水流托起,悬浮在半空展开,每一个字迹都被水痕晕染得模糊不清。水流中还夹杂着细小的冰晶,将绢帕割裂出细碎的纹路。
"洁身自好?"水清漓俯身,鼻尖几乎擦过王默泛红的耳尖,声音低沉而暧昧。他发间水珠凝成的珠链突然发出细微共鸣,在空气中奏响只有王默能听见的《凤求凰》变调。这是他用灵力特制的传音术,旁人只能听见普通的珠链轻响。"臣的确见不得脏东西——"他骤然抬眼,操控的水流突然化作无数细针,悬在两人颈侧。那些细针表面凝结着幽蓝的冰雾,正是他独有的玄冰之毒,只需心念一动,便能穿透血脉。而在他的袖中,还藏着能模拟江明远灵力波动的水玉,将所有嫁祸的证据悄然布置妥当。
王默心跳如擂鼓,看着水清漓苍白却肆意的笑容,又想起他在凤君大选时的惊才绝艳。骑射环节,他以水流凝成的箭矢不仅穿透靶心,更在百步外的山石上留下冰棱环绕的箭孔;厨艺展示时,他操控的水流能悬空成壶,煮出的茶汤表面竟浮现出王默的剪影。而此刻腰间的同心结玉佩突然发烫,那是水清漓提前三日注入的守护灵力,正无声抵御着江明远暗中释放的精神干扰。玉佩内侧刻着的"永生不负",是他前世未能兑现的承诺。
"滚。"水清漓冷冷吐出一个字,水流瞬间化作巨大的手掌,将江明远和王柔推出殿外。门扉重重关闭的刹那,他紧绷的身子骤然放松,双眼一闭直直向后倒去。这并非伪装,强行使用高阶灵力早已让他经脉受损。"水清漓!"王默惊呼一声,慌乱扶住他瘫软的身躯,指尖触到他冰凉的肌肤,心瞬间悬到嗓子眼。而此时,他藏在袖中的手指悄然掐诀,在殿外布下十二道水镜结界,任何试图窥探的灵力都会被反弹成伤人的利刃。结界中还隐藏着记忆回溯的阵法,只等合适时机便能唤醒王默被蒙蔽的往事。
当太医匆匆赶来时,王默攥着染血的帕子守在榻边,周身桃花与奶糖的甜香都染上了焦灼。白发太医搭脉片刻,又翻开水清漓的眼睑查看,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犹豫道:"陛下,摄政王脉象平稳,气息绵长,似是......并无大碍。"他瞥见水清漓藏在枕下的冰玉坠碎片,那上面还残留着江明远试图注入的、扰乱灵力的咒力——这正是水清漓提前设下的圈套。
"怎会无事?"王默急得眼眶发红,"他明明咳血又昏厥!"太医刚要开口,瞥见床榻阴影处水清漓悄然睁开的冷眸,袖口滑落的水流正无声无息缠住他腰间的玉佩。只听"咔嚓"脆响,温润的古玉在灵力下碎成齑粉,与此同时,一锭沉甸甸的金子已落入他袖中。这是他与太医达成的交易——用东海秘藏的千年玄金,换取太医配合演这出"重病需侍寝"的戏码。而在太医的医箱夹层里,还藏着能延缓水清漓伤势恢复的秘药,确保这场病弱的假象能维持足够时间。
太医喉头滚动,突然重重叹了口气:"陛下有所不知,摄政王这是……旧疾暗涌,需得至亲之人日夜相伴,以心气相融之法才能根治。"他偷瞄王默泛红的脸颊,又添了把火,"若能与陛下同榻而眠,借桃花命格调和,不出旬日必能痊愈。"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医典,扉页上赫然画着与水清漓施展的水系咒文相似的图案,却被他悄悄用袖口遮住关键部分——那上面记载着破解某种神秘力量的关键线索,也是打开王默记忆封印的钥匙。
待太医告退,王默望着水清漓苍白却俊美的面容,咬唇轻唤:"你……伤势如何?"她慌乱伸手去扶,却被水清漓顺势拽入怀中。雪松与海盐的气息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锁骨处:"太医说了,需得陛下……尽心照料,臣的伤才好得快。"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她腰间,水流顺着衣料勾勒出暧昧的弧度,同时在她后颈种下一道隐形的水纹印记。这道印记不仅能护她周全,更能感知她的情绪波动,还暗藏着能抵御精神控制的防御阵法。
王默耳尖通红,想要挣扎却被他抱得更紧。殿外传来王柔不甘的哭喊声,混着江明远安抚的低语渐渐远去。水清漓看着她慌乱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窗外惊雷炸响,雨幕中,他用灵力在窗棂上凝成细密的水纹结界——那结界表面流转着王默生辰的数字,每个数字都由冰晶组成,在闪电照耀下折射出迷幻的光芒。上一世,他为救她魂飞魄散,这一世即便用些手段,即便她还记不起真相,只要能将她留在身边,他便甘之如饴。而在结界之外,王柔正疯狂捶打着宫门,发间珠翠散落一地,泪水混着雪水滑落。她突然想起六年前那个雪夜,所有的谎言与伪装,都是从那场精心策划的"英雄救美"开始。那时的她不过是被江明远利用的棋子,而如今,她却早已在谎言中迷失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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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尽量给你们更新了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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