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波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条走廊。
身后，马尔福瘫坐在冰冷石地上、如同被抽走灵魂般绝望颤抖的画面，还有那声嘶哑的、充满纯粹恐惧的尖叫——“别过来！…离我远点！”——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在他的神经上，挥之不去。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指尖。
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上，那两块在光线照射下异常清晰的鲜红印记，正传来一阵阵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熟悉的麻刺感。这感觉…从马尔福发出尖叫、痛苦蜷缩的那一刻起，就开始隐隐作祟。而当他转身离开时，那感觉如同被拨动的弦，轻微震颤着，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共鸣？
这该死的印记！自从魔药课事故那天，他用围巾按住马尔福伤口被灼伤起泡后，这两块印记就像顽固的污渍，怎么也消不掉。庞弗雷夫人检查过，只说是“魔力侵蚀的残留反应”，给了些清凉药膏，但毫无作用。斯内普那老蝙蝠更是用他那淬毒的眼神和一句“次级污染”就把自己打发了。
可现在…哈利烦躁地用拇指用力搓了搓那两块印记，皮肤被摩擦得发红发烫，但那股细微的麻刺感依旧顽固地存在。为什么马尔福看到他会像见了鬼一样？为什么马尔福痛苦的时候，他的伤疤会抽痛，连这该死的印记也开始不安分？
仅仅是巧合？还是…真的像斯内普那个阴森森的警告里暗示的，马尔福的血里有什么“诅咒”？而自己…被污染了？
这个念头让哈利一阵恶寒。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马尔福那张惨白惊恐的脸和指尖的异样感甩出脑海。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寻找邓布利多教授留下的关于魂器的线索，而不是在这里纠结马尔福的疯病和这莫名其妙的疼痛！
他加快脚步，朝着格兰芬多塔楼的方向走去。然而，每走一步，左臂——准确地说，是左手手臂内侧靠近手肘的位置——传来一阵新的、隐隐的、如同被无形绳索勒紧般的闷痛。这痛感很轻微，却异常清晰，位置正好与他记忆中魔药课上被马尔福伤口喷溅的魔药灼伤的地方…高度重合。
哈利的脚步猛地顿住了。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左臂内侧。隔着校袍的布料，什么也看不到。但那种被绳索勒紧的闷痛感，如此真实，如此熟悉…仿佛那里也有一道看不见的伤口正在苏醒。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他猛地回头，望向那条空寂的走廊尽头。马尔福…还在那里吗？他手臂上的伤…是不是正在…？
“不可能！”哈利低声咒骂了一句，强迫自己转回头，继续迈步。一定是错觉。是刚才被马尔福那副鬼样子刺激到了。是压力太大。
可指尖的麻刺感和左臂那清晰的闷痛，如同跗骨之蛆，顽固地提醒着他，事情绝非那么简单。一种被无形之物窥视、纠缠的烦躁感，如同阴云般笼罩了他。他下意识地再次抬手，用力按了按额头上那道闪电伤疤。那里，似乎也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令人心悸的灼热。
医疗翼深处，那间被特殊魔法加固过的病房内，空气冷得像冰窖。
德拉科·马尔福蜷缩在冰冷僵硬的病床上，身体因为左臂深处那场毫无预兆的剧烈爆发而残留着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冷汗浸透了他的额发和后背，单薄的病号服紧贴着皮肤，勾勒出少年人因恐惧和痛苦而紧绷的线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药液的苦涩余味，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被诅咒反复灼烧的胸腔。
门被无声地推开。
西弗勒斯·斯内普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他高大的身影立在床边，投下的阴影如同厚重的棺盖，将德拉科完全笼罩。深黑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冻结的、审视的寒潭。他刚才显然已经通过某种方式，知晓了走廊里那场短暂的、灾难性的相遇。
德拉科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斯内普的眼睛。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窒息。他能感觉到斯内普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他颤抖的身体上、在他那只被厚重纱布包裹却依旧散发着不祥灼热的左臂上、在他因恐惧而紧抿的唇瓣上……一寸寸地刮过。那目光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和被严重挑衅的、如同暴风雨前夕般压抑的怒意。
“看来，”斯内普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沙哑，如同砂纸磨过寒冰，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令人窒息的重量，“强效的‘静养’药剂，也无法阻止某些…根植于本能的、愚蠢的冲动。”他刻意停顿，目光如同冰冷的铡刀，落在德拉科那只完好的、此刻正因为恐惧而死死抠着床单的右手上。“或者说，是无法阻止你…对某些特定‘刺激源’的病态吸引？”
德拉科的身体猛地一颤，指甲几乎要抠破身下的床单。斯内普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走廊里发生的一切！他知道了波特仅仅是出现，就引爆了他体内的诅咒！
“我没有…教授…”德拉科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剧烈的喘息，试图辩解，却苍白无力，“我只是…想喝水…我不知道他…”
“不知道？”斯内普猛地向前一步，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山峦倾覆。他枯瘦的手如同铁钳，猛地攫住了德拉科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颌骨，迫使他痛苦地仰起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冰冷风暴的黑眸！“不知道那个莽撞、愚蠢、满身泥巴种臭味的波特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出现？不知道你的血…你那‘高贵’的马尔福之血…会对他产生如此剧烈的、如同发情野兽般的反应？！”
斯内普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冰冷的唾弃和一种被亵渎的、极致的愤怒。他死死盯着德拉科被迫仰起的、布满冷汗和恐惧的脸，看着他灰蓝色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扭曲的倒影。
“告诉我，德拉科·马尔福。”斯内普的脸凑得极近，呼吸间带着魔药苦涩的气息，冰冷地喷在德拉科苍白的皮肤上，“在你那被巨怪鼻涕糊住的脑子里，究竟还藏着多少…这种令人作呕的‘意外’？还是说…”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森寒，如同来自地狱的低语，“走廊里的‘表演’，根本就是你那扭曲的、下贱的本能…在迫不及待地寻求它的‘痛苦之源’？！”
下巴传来的剧痛混合着斯内普话语中赤裸裸的羞辱和那冰冷的、如同实质的怒意，让德拉科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恐惧和屈辱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无法呼吸。他想否认，想尖叫，想推开这令人窒息的钳制，但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魔咒禁锢，只能僵硬地承受着。
“不…不是的…教授…求你…”破碎的、带着泣音的哀求从德拉科被捏得变形的嘴唇中挤出，灰蓝色的眼睛里溢满了生理性的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滴在斯内普冰冷的手指上。
“求我？”斯内普的嘴角勾起一个冷酷而充满讥诮的弧度，深黑色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的荒芜。“一个连自己肮脏本能都无法控制的废物，有什么资格求我？”他猛地松开钳制德拉科下巴的手。
德拉科如同断线的木偶，重重摔回枕头上，大口喘息着，下巴处留下清晰的、深红的指印，泪水模糊了视线。
斯内普直起身，不再看他痛苦的模样，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污染。他如同最精准的机械，动作没有丝毫迟滞地走向角落的魔药柜。柜门无声滑开，里面幽暗的光线下，水晶瓶排列得如同冰冷的墓碑。他精准地掠过那些熟悉的瓶子，枯瘦的手指在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被特殊魔法封印的黑曜石小瓶上停下。
瓶身没有任何标签，只有一种纯粹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斯内普口中无声地念动了一个极其复杂的解咒，指尖划过瓶口，一道微不可察的黑光闪过，封印解除。
他拔开瓶塞。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到极致却又带着奇异甜腥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盖过了医疗翼原有的消毒药水味，仿佛某种来自深渊的叹息。瓶内是粘稠得如同凝固血液的深紫色液体，比之前给德拉科服用的那瓶颜色更深沉，更不祥。
斯内普端着这瓶散发着深渊气息的药液，转身，一步一步，如同执行最终裁决的死神，走向病床。
德拉科模糊的视线捕捉到那个黑曜石小瓶和里面那令人心悸的深紫色液体，一股源于灵魂最深处的、灭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认得！前世…在斯内普彻底绝望、想要撬开他灵魂最深处的秘密时…用的就是这个！
“不…不要！教授！求您！”德拉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绝望的尖叫，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挣扎起来，不顾左臂撕裂般的剧痛，拼命地向床里侧缩去，试图逃离那步步逼近的阴影。“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放过我！”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泪水汹涌而出。
斯内普对他的挣扎和哭喊置若罔闻。深黑色的眼睛里只有一片冰冷的、绝对的漠然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不顾一切的残酷。他轻易地就用那只如同铁钳般的手，再次将德拉科死死地按在床上。这一次，力量更大，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毁灭性的意志。
“安静。”斯内普的声音如同寒冰地狱刮出的罡风，带着一种令人血液冻结的魔力威压，瞬间压制了德拉科所有的哭喊和挣扎。“或者，你想让纳西莎也进来，欣赏你接下来的…‘坦诚’？”
纳西莎的名字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德拉科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他僵住了，灰蓝色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彻底涣散，只剩下空洞的绝望和泪水无声地流淌。他看着斯内普将那瓶散发着深渊气息的深紫色药液，强硬地抵上他因恐惧而微微张开的嘴唇。
冰冷的、带着死亡甜腥气息的液体，如同活物般，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猛地灌了进来！
“唔——！”德拉科的身体猛地弹起，又被斯内普死死按住。那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的不是灼烧感，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麻痹，仿佛连思维都在瞬间被冻结。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思维被强行剥离掌控的剥离感。意识如同被卷入冰冷的漩涡，向着黑暗的深渊沉沦。
斯内普看着德拉科眼中最后一丝神采被冰冷的药力覆盖，变得空洞、迷茫，如同蒙上了一层灰翳。他松开了钳制，后退一步，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等待着药效的彻底发作。整个病房里只剩下德拉科沉重而缓慢的、如同濒死之人般的呼吸声。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死寂。
斯内普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入德拉科毫无防备的意识深处：
“告诉我，德拉科·马尔福…在魔药课坩埚爆炸、波特触碰你的伤口之前…在你的意识深处…你最后…清晰感知到的…是什么？”
问题如同开启深渊的钥匙。
药力如同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撕开了德拉科意识深处那层自欺欺人的伪装，将那些被强行压抑的、来自“未来”的、冰冷绝望的记忆碎片，赤裸裸地拖拽出来！
“痛…”德拉科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嘴唇无意识地翕动，声音平板得如同梦呓，带着一种被剥离了所有情感的诡异感，“…好痛…全身…都在烧…冷的…热的…骨头…碎了…”
斯内普深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描述…绝非魔药灼伤！更像…某种毁灭性的能量冲击！
“谁？”斯内普的声音更加冰冷，更加锐利，“谁让你…痛？”
德拉科的嘴唇颤抖着，空洞的灰蓝色瞳孔里似乎有混乱的画面在飞速闪过：猩红的魔咒光芒…倒塌的廊柱…烟尘弥漫…还有…一只带着鲜红印记、不顾一切伸过来的手…
“…波特…”德拉科的声音依旧平板，却带着一种刻骨的恐惧烙印，“…他抓住我…他的手…好烫…像…像烙铁…在…在吃我…”他的身体在药力作用下无法挣扎，但细密的冷汗再次从额角渗出，空洞的眼神里流露出无法言喻的痛苦。
“吃你？”斯内普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置信的震颤。他向前一步，深黑色的眼睛死死锁住德拉科空洞的脸，“说清楚！在哪里？！”
“石头…在掉…”德拉科梦呓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混乱的意象，“…很多烟…很吵…他在喊…‘抓住我’…然后…痛…都碎了…都…烧没了…”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灰…是灰烬…好冷…”
灰烬？！
这个词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斯内普的脑海！他蜡黄的脸颊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深黑色的眼底，那冻结的寒潭终于被打破，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惊疑、震怒和一种…被彻底颠覆的、冰冷的恐惧！
魔药课事故？走廊相遇？不！这绝不是！德拉科描述的…分明是…战场！是濒死的景象！是…毁灭！
他猛地伸出手，枯瘦的手指带着冰冷的怒意，狠狠扣住德拉科那只完好的手腕脉搏处！这一次，他不再掩饰，强大的魔力如同冰冷的探针，带着一种近乎搜魂般的、不顾后果的霸道意志，狠狠刺入德拉科混乱的意识深处！他要亲自“看”！
就在斯内普的魔力侵入德拉科意识最深层的瞬间——
病房的门，被一只带着鲜红印记的手，猛地推开了一道缝隙！
哈利·波特站在门外，脸色苍白，绿眼睛里充满了惊愕、困惑和一种被强烈的不安驱使而来的决心。他原本是带着满腹的疑虑——指尖的麻刺、左臂的闷痛、伤疤的灼热——想来找庞弗雷夫人再问问，却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这间病房外。然后，他听到了门内传来的、斯内普那冰冷到极致、充满残酷压迫感的逼问声，以及…马尔福那如同梦魇般、平板而绝望的回答！
“…灰烬…好冷…”
马尔福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哈利的耳膜。而斯内普那狂暴的魔力波动，即使隔着门缝，也让他感到一阵心悸和…额角伤疤传来一阵同步的、尖锐的抽痛！
哈利的手僵在门把上，绿眼睛透过门缝，清晰地看到了病房内那令人窒息的一幕：斯内普如同索命的魔神，枯瘦的手指死死扣在德拉科苍白的手腕上，脸上是哈利从未见过的、混合着震怒与冰冷恐惧的扭曲表情。而德拉科·马尔福，那个永远趾高气扬的斯莱特林王子，此刻如同一个被玩坏的人偶，瘫在床上，眼神空洞绝望，脸上布满泪痕和冷汗，下唇那道细微的伤口似乎又在隐隐渗血。
一股寒意瞬间从哈利的脚底窜上头顶。斯内普在对马尔福做什么？！马尔福说的“灰烬”…又是什么？！
门内的斯内普，在哈利推门的瞬间，那如同兀鹫般敏锐的感知已经捕捉到了门外那熟悉而令人极度憎恶的魔力波动！他扣住德拉科手腕的手指猛地收紧！深黑色的眼睛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和一种被最禁忌秘密撞破的、狂暴的愤怒，猛地射向门缝外那双惊愕的绿眼睛！
时间，在三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彻底凝固。冰冷的病房内，德拉科在吐真剂和搜魂魔力的双重折磨下，发出一声微弱而破碎的、如同灵魂被撕裂的呻吟。诅咒的低语、守护者的暴怒、与被卷入者的惊惧，在这片被魔法与秘密笼罩的空间里，形成了致命的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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