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莫广场十二号的客厅，此刻正经历着一场由哈利发动的“春节”视觉风暴。他踮脚挂上最后一个红灯笼，暖光映照着沙发上的辣椒挂饰、墨香春联和窗台的水仙。空气里混着纸浆、炖肉和他身上阳光般的气息。
“怎么样？”他抹了把汗，转向沙发上的德拉科，绿眼睛亮晶晶的。
德拉科陷在祖传的高背沙发里，捧着一本厚重魔药书，姿态优雅得像在学术沙龙。他抬眼扫过满屋红金，唇角勾起刻薄的弧度：“令人窒息，波特。你确定不是把陋居的储藏室都搬来了？这地方现在像个被巨怪袭击过的中国杂货铺。”
哈利笑容僵了一瞬，又更亮地燃起，带着挑衅火花：“这叫年味！喜庆，热闹！”他大步过去，抽出一条红底金龙的羊毛围巾，不由分说往德拉科脖子上套，“入乡随俗！戴上！”
德拉科本能后仰，一脸抗拒：“拿开！这颜色是对马尔福审美的处刑……”但哈利的手又快又稳，冰凉的红围巾最终还是贴上了他的颈侧。他放弃挣扎，用眼神控诉着嫌弃。
“闭嘴，享受气氛。”哈利满意地拍他肩膀，哼着歌转身去厨房。
门铃就在这时响了。
德拉科不情愿地起身开门。冷风和奶香涌进来，门外站着裹成蓝色圆球的泰迪·卢平，小脸冻得通红，橘红头发下的大眼睛怯生生地：“哈利教父？”
德拉科侧身让开，语气平淡：“波特在厨房。”
泰迪抱着纸包冲进来，被满屋红色吸引：“哇！”他仰头看着旋转的走马灯灯笼，入神之际，头顶橘红的发色开始无意识地变幻，褪成浅棕，又加深成哈利的深栗色。
这小小的魔法变化像石子投入湖面。
德拉科的目光钉在原地。源于童年、刻入骨髓的本能反应快于理智，那个肮脏的标签脱口而出：
“泥巴种？”
声音不高，却如撕裂布帛的锐响。
时间冻结。
哈利端着砂锅出现在厨房门口，脸上的温暖笑容瞬间凝固、碎裂。绿眼中的火焰熄灭，只剩冰冷的灰烬和深不见底的寒意。泰迪小身体猛地一颤，惊恐的泪水蓄满眼眶，怀里的纸包“啪”地掉在地上。
哈利深吸一口气，冰棱刮过喉咙。他无视掉落的纸包和德拉科瞬间褪去血色的脸，目光如冻原坚冰，钉在德拉科颈间的红围巾上。
下一秒，他大步走过去，粗暴地一把扯下那条围巾！
德拉科被带得踉跄，领口歪斜，刚浮现的慌乱被哈利眼中的冰火冻结。
“你走。”哈利的声音低沉可怕，每个字都带着棱角。他弯腰，小心捡起泰迪的纸包，拍掉灰，转向发抖的小男孩时，寒冰融化，只剩疲惫的温柔：“泰迪，没事了。来，喝碗热汤。”他牵起冰凉小手，将德拉科彻底隔绝在外。
沉重的门在德拉科面前“砰”地关上，将他隔绝在温暖喧闹的红光之外。门板冰冷，风雪瞬间裹住他。门缝里透出的光成了嘲讽，泰迪压抑的抽泣和哈利疲惫的安抚声像针扎着耳膜。
冰冷的恐慌攫住他。他抬起手想敲门，哈利那冻结着失望与陌生的眼神让他无力垂下。
他做了什么？那个词……怎么会对哈利视如己出的孩子脱口而出？马尔福庄园冰冷的训诫在脑海里碰撞着哈利熄灭的目光、泰迪惊恐的泪眼和被丢弃的红围巾……
“你永远不懂。”哈利冰冷的话语再次刺穿他。
不！不是这样！
一个绝望的冲动冲垮了所有骄傲。他不再看那扇门，转身扎进纷飞大雪，深一脚浅一脚凭着直觉追去。
风雪模糊视线。街角路灯下，他终于看到哈利蹲着，正用自己的蓝围巾仔细围在泰迪细小的脖子上，动作轻柔虔诚。泰迪紧紧抱着他的手臂。
德拉科停在几步外的阴影里，大口喘气，冰冷的空气呛痛喉咙。鸿沟从未如此清晰。
“……哈利。”声音嘶哑微弱。
哈利动作未停。他整理好围巾，站起身，目光平静如冰湖，映出德拉科的狼狈：湿乱的金发，落雪的大衣，光秃秃的脖颈。
“你永远不懂，德拉科。”语气比寒风更冷，“永远不懂什么是家人，什么是责任，什么是……不能碰触的底线。”目光扫过他空荡的脖子。
“底线？”德拉科像被刺痛，声音拔高尖锐，“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波特！我知道那是个该死的词！我知道是错的！我一直在学！”他向前一步，暴露在灯光下，眼中傲慢碎裂，只剩绝望的恳求和卑微，“我知道错了！错得离谱！我只是没想到……它会那么快……”他哽住，看着哈利冰冷的脸和瑟缩的泰迪，破釜沉舟地挤出：“……我学了中文。为了……你。”
他深吸气，用生涩却清晰认真的语调，一字一顿：
“对—不—起。”
三个方块字音节砸在风雪中。德拉科肩膀微垮，下颌紧绷，灰蓝眼睛死死盯着哈利，翻涌着脆弱和孤注一掷的等待。
哈利脸上的冰层似乎出现一丝细微裂痕。绿眼睛深处掠过难以置信的微光。他定定看着风雪中狼狈道歉的马尔福，那眼中毫无遮掩的懊悔和痛苦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他深深看了德拉科一眼，目光复杂。然后移开视线，拢了拢泰迪的围巾：“外面冷，我们先回去。”牵起泰迪转身。
德拉科僵立原地，巨大的失落和绝望穿透他。他攥紧麻木的手指。
就在他以为彻底被放逐时，走到门前的哈利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来：
“门没锁。”
说完，他推门进去。门虚掩着，温暖的灯光流淌出来。
德拉科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道光。直到泰迪的小脑袋探出来，橘红头发跳跃着：“外面好冷！德拉科！”
这一声呼唤刺破了冰冷外壳。德拉科踉跄着冲过距离，挤进门缝。
暖意和食物香气瞬间包裹他。他靠在门板上喘息。哈利背对他脱外套。泰迪抱着纸包站在厨房门口，好奇又紧张。
德拉科张了张嘴，无措地搜寻那条红围巾。
哈利挂好外套，转过身，脸色苍白，眼神不再冻人。他没看德拉科，目光落在小餐桌旁的面团和馅料上：“泰迪带了饺子馅和皮。莱姆斯以前总和他包。”他扫过德拉科湿冷的大衣和空脖子，“去换湿衣服。洗手。”
命令式的语气像一根线。德拉科僵硬地遵从，洗手后挪到桌边。
哈利已坐下，拿起饺子皮，动作行云流水，几秒捏出饱满漂亮的月牙饺。泰迪站在椅子上，小手笨拙地捏着，馅料挤出来不少。
“坐下。”哈利没抬头。
德拉科僵硬坐下，拿起饺子皮，舀了太多馅料。他试图对折，馅料争先恐后挤出，手忙脚乱，昂贵的衬衫袖口蹭满面粉，成品变成沾馅的奇形面疙瘩。
“噗……”泰迪捂嘴笑了。
德拉科抬头，脸上沾着面粉印子。他捕捉到哈利嘴角一丝稍纵即逝的弧度。
“馅放太多了。”哈利声音少了冰棱，拿起新皮放适量馅料到德拉科面前，“用这么多。手指这里用力捏紧。”
德拉科屏息，小心翼翼操作。这次，一个扁扁、歪扭但没漏馅的“饺子”颤巍巍立在他手心。他难以置信地放进盘子，对比旁边哈利整齐的“士兵”和泰迪的“抽象派”。
“看！”泰迪举起接近圆形的“包子”，“我的！”兴奋地递给德拉科。
德拉科看着那“包子”，再看看泰迪亮晶晶的眼睛。陌生的笨拙温柔漫上心头。他迟疑地伸手，用指背极轻地擦掉泰迪脸颊的馅料碎屑：“嗯。”声音僵硬却没了刻薄。
哈利安静包着饺子。灯笼暖光洒落，屋内流淌着无声的暖意。
当饺子堆成小山时，哈利起身：“差不多了。准备下锅。”端盘走向厨房。
德拉科看着自己沾满面粉的手和那几个“异形饺子”，被笨拙的参与感笼罩。
“德拉科，”泰迪站在他腿边，捏着一小团面，眼睛亮晶晶，“你会捏龙吗？喷火的那种？”
德拉科愣住。捏面团龙？他想拒绝，但看着泰迪酷似莱姆斯的暖褐色眼睛里的期待，话卡住了。“我……”他迟疑着接过面团，笨拙揉搓，试图回忆家徽蛇形龙，却弄成粗细不均的“面条”。
“不对，”泰迪指点，“要胖一点！头！捏个大头！”
德拉科皱眉揉圆“面条”一端，“龙头”像个瘤子。他挫败叹气，灰蓝眼里流露出无奈和笨拙的专注，继续和面团较劲，金发沾上面粉。
厨房传来水沸和饺子下锅的“扑通”声，香气更浓。
哈利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出来时，看到泰迪举着个带翅膀的“虫子”面团。德拉科微微低头，金发和挽起的昂贵衬衫袖口沾满面粉，正无比笨拙、小心翼翼地给一条歪扭的“面团蛇”按上两颗黑豆眼睛，神情专注如修复珍宝。
哈利脚步微顿，目光掠过“面团蛇”和德拉科的侧脸。他放下饺子：“吃吧。”
窗外，午夜的爆竹零星响起，驱散旧岁。紧接着，“咻——”一声，第一朵烟花蹿上飘雪的夜空，“嘭”地炸开巨大绚烂的金色光轮，点亮窗棂。
“烟花！教父！德拉科！快看！”泰迪跳下椅子跑到窗边，小脸贴玻璃，橘红头发跳跃暖光。
德拉科抬头望向被照亮的夜空。金光映亮他灰蓝眼眸。他放下丑陋的“面团蛇”，目光转向桌边的哈利。
哈利也看着窗外，烟花光影在他侧脸上流转，翠绿眼眸里的寒意终于被喧闹光芒和屋内暖意驱散，只剩平静的微光。
德拉科心跳漏拍。他屏住呼吸，借着又一声烟花炸响的掩护，在铺着红桌布的餐桌下，悄悄伸出沾着面粉的手指，迟疑地碰触哈利垂在身侧的手背。
哈利的手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德拉科指尖僵住。
然而，那只手没有躲开。短暂停顿后，哈利的手微微翻转，带着无声的回应和包容，轻轻回握住了德拉科微凉、沾粉的指尖。
窗外烟花盛放，夜空如昼。屋内，饺子热气氤氲玻璃。泰迪的惊呼在耳边。
德拉科紧紧回握哈利的手，侧过头，嘴唇几乎贴到他被烟花染暖的耳廓，声音别扭却清晰：
“麻瓜的新年……”他顿了顿，带上温顺的妥协和不易察觉的满足，“……还不赖。”
哈利没转头，嘴角的弧度在烟花明灭中悄然加深，化开温暖微笑。他握紧德拉科的手，目光落在泰迪兴奋的背影上，声音轻如叹息，重可铭刻：
“嗯，春节快乐。”
加更章节，感谢花花～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