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裹挟着滚烫的风掠过教室窗台，我握着自动铅笔的手心沁出汗，在草稿纸上洇开小小的灰团。后排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林野又在偷偷折纸飞机。
“苏晚，这道题选什么？”前桌的陈雨戳了戳我的课本。我望向黑板，物理老师的粉笔在受力分析图上划出凌乱的箭头。教室吊扇吱呀转动，带起少女发梢的柠檬味洗发水香气。
“选C。”我小声说。余光瞥见班主任抱着一摞试卷站在后门，赶紧用课本轻轻碰了碰桌角。林野的纸飞机正好脱手，划过半空中抛物线，啪嗒一声落在班主任锃亮的皮鞋边。
整个教室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窗外香樟树叶摩擦的声响。林野慢悠悠站起来，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印着摇滚乐队的黑色T恤。他弯腰捡起纸飞机时，我看见折痕里夹着半片干枯的银杏叶——去年秋天我们逃课去操场捡的。
“放学后，办公室。”班主任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盖住了他的表情。林野无所谓地耸耸肩，落座时故意踢到我的椅子腿。我瞪他，他却从课桌下塞来张字条：老地方见。
夕阳把篮球架的影子拉得老长时，我翻过学校矮墙。林野坐在墙外的梧桐树下，帆布鞋沾满灰尘，手里转着那架闯祸的纸飞机。“看。”他突然站起来，用力把纸飞机投向天空。金色的阳光穿透薄纸，机翼上歪歪扭扭的“永不坠落”四个字忽明忽暗。
我们沿着铁轨漫无目的地走，偶尔有列车呼啸而过，震得脚下碎石咯咯作响。林野说起他要组乐队的计划，眼睛亮得像夏夜的星子。“主唱就缺个声音甜的，”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我发烫的耳垂，“你要不要试试？”
暮色渐浓时，我们躺在草坡上数星星。林野的指尖在我掌心画着不知名的符号，痒得我想缩手，却被他轻轻握住。“苏晚，”他声音很轻，“等毕业那天，我们把愿望写在纸飞机上，一起放飞好不好？”
我望着他侧脸的剪影，喉头发紧。远处传来谁家飘出的吉他声，混着夜来香的味道，把十七岁的夏夜酿得浓稠。后来的日子里，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一天天变薄，林野的纸飞机依然在课上传来传去，只是每张纸条里都藏着只有我们知道的秘密。
毕业典礼那天，全校学生站在操场上。林野把写满字的纸飞机塞进我手里，我低头看见他刚劲的字迹：愿我们永远热烈，永远自由。哨声响起的刹那，无数纸飞机腾空而起，像白色的候鸟群掠过蔚蓝的天空。
我的飞机飞得特别高，高到几乎触到那年夏天最柔软的云朵。林野伸手揽住我的肩，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传来。风掠过耳畔，恍惚间又听见蝉鸣，还有他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苏晚，17岁的夏天，永远不会结束。”
许多年后，我在旧物箱里翻出那架泛黄的纸飞机。折痕处早已脆弱得一碰就碎，可那些被时光定格的勇气与心动，依然鲜活如初。原来真的有些夏天，会永远停留在记忆最明亮的角落，成为青春最不朽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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