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嘉祺最后那句裹挟着岩浆般愤怒和冰冷质问的嘶吼，如同惊雷在奢华冰冷的客厅里轰然炸开，余音在死寂的空气里嗡嗡作响，震得水晶吊灯都仿佛在微微颤抖。
“您好好看看！！！”
“这里——！”
“是不是也烙着你们云城一中……那枚……吃人的校徽？！！！”
他指向自己心脏下方光洁皮肤的手指，如同最锋利的审判之矛，穿透了所有虚伪的体面，直刺向那权力与利益织就的冰冷核心！
马国明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身体因为极致的震惊和一种被当众撕开伪装的剧痛而微微摇晃。那双精明的、习惯于掌控一切的眼睛，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他死死地盯着儿子指向的位置，又猛地看向马嘉祺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再无半分温顺与敬畏的眼睛，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却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是伤痕！是烙印！是宋亚轩身上那个被滚烫校徽烙下的、象征着暴行与屈辱的烙印！而他马国明的儿子，此刻正用这种最惨烈、最无声的方式，将那血淋淋的真相，狠狠地甩在他这个“杰出校友”、“重要赞助人”的脸上！
他的儿子，他精心培养的、最完美的秩序执行者，他用以维持马家光鲜门面和稳固利益的“作品”，此刻正浑身血污地站在这里，用最尖锐的控诉，宣告着整个秩序的崩塌！
“你……你……” 马国明的声音终于挤了出来，带着一种被彻底颠覆后的破碎和暴怒的嘶哑，“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被那个疯子宋亚轩洗脑了？！”
“洗脑？” 马嘉祺扯了扯嘴角，拉出一个极其惨淡、充满无尽嘲讽的弧度，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刮过死寂的客厅，“是啊，父亲。我被洗脑了。被您和您这位‘得力干将’——”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猛地转向一旁早已面无人色、冷汗涔涔的钱伟，“——联手编织的、用规则和荣誉粉饰太平的谎言……洗了整整十八年！”
钱伟在马嘉祺那淬毒般的目光扫射下，如同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想躲到马国明身后，但双脚像是被钉在了昂贵的地毯上，动弹不得。马嘉祺指向自己心脏下方的那一幕，比任何证据都更具毁灭性！那无声的控诉，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肮脏的灵魂上！他嘴唇哆嗦着，想辩解，想否认，想将脏水重新泼回宋亚轩身上，但在马嘉祺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注视下，所有狡辩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那个烙印！” 马嘉祺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向钱伟，“钱伟！看着我！看着你亲儿子的父亲！” 他猛地踏前一步，带着一身血污和泥泞的煞气，逼得钱伟踉跄后退，“用烧红的校徽章，亲手烙在自己亲生儿子身上！逼走他的母亲！把他变成所有人眼中的‘疯子’！这就是你教导主任的‘规则’？！这就是你维持的‘秩序’？！！”
“不……不是……嘉祺你听我说……” 钱伟脸色惨白如鬼，语无伦次，冷汗顺着肥腻的鬓角滚滚而下，“是宋亚轩他……他污蔑……他……”
“污蔑？” 马嘉祺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充满了毁灭性嘲讽的嗤笑。他不再看钱伟，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团肮脏的垃圾。他猛地转头，目光再次死死锁住自己的父亲马国明，那眼神里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被彻底冰封后的、令人心悸的平静，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失望。
“父亲。” 他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近乎刻板的平静，却比刚才的嘶吼更令人心寒，“您每年给学校捐的那些‘赞助费’……是真的为了教育？还是为了……确保某些‘不和谐’的声音……永远消失？确保某些‘影响学校声誉’的‘污点’……被彻底抹除？就像……宋亚轩的母亲？”
马国明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的重拳狠狠击中！他脸上最后一丝强装的镇定彻底碎裂，只剩下赤裸裸的惊骇和被戳破最隐秘角落的狼狈！他看着马嘉祺，看着那双曾经充满了孺慕和顺从、如今却只剩下冰冷审视和陌生疏离的眼睛，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个他引以为傲、掌控在手中的“完美作品”，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轨道，变成了一头他完全无法预测、充满了毁灭力量的……怪物！
“你……你怎么敢……” 马国明的声音带着一种被至亲背叛的剧痛和暴怒的颤抖，他指着马嘉祺，手指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剧烈抖动，“为了一个宋亚轩！一个劣迹斑斑的小混混！你就要毁了你自己！毁了马家！毁了你十几年的前途吗？！！”
“前途？” 马嘉祺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仿佛在咀嚼一个极其可笑又极其苦涩的东西。他微微垂下眼睑，看着自己沾满血污和泥泞、指节处还有着新添擦伤的手。这双手，曾经一丝不苟地整理过文件，签署过开除令，代表着秩序和冰冷的高效。
“我所谓的前途……”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迎上父亲惊怒交加的眼神，那里面是一片荒芜的平静，“不过是踩在别人血肉模糊的‘污点’上……铺就的一条……通往地狱的路！”
话音落下的瞬间，马嘉祺动了！
他不再看父亲，不再看那个如同烂泥般瘫软的钱伟。他猛地转身！动作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羁绊的决绝！湿透的球鞋在地板上留下最后一道清晰而肮脏的水痕，他大步流星，朝着那扇被他暴力推开的大门走去！背脊挺直，如同永不折断的标枪！
“站住！” 马国明终于从极致的震惊和暴怒中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马嘉祺！你给我站住！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就别再认我这个父亲！马家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这是最后的通牒，是权力的威压，是亲情最冰冷的绞索。
马嘉祺的脚步，在玄关处，在即将跨出那扇象征着秩序、权力与冰冷“家”的门槛前，猛地顿住了。
客厅里死寂得可怕。只有马国明粗重的喘息声和钱伟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马嘉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他没有看暴怒的父亲，也没有看瘫软的钱伟。他的目光，越过奢华冰冷的客厅，越过那些象征着财富和地位的冰冷摆设，最终，落在了客厅中央，那面巨大的、光洁如镜的电视背景墙上。
那面墙，此刻清晰地倒映着他自己——那个衣衫褴褛、满身血污、如同从地狱归来的身影。那个身影，敞开的衣襟下，心脏的位置，一片光洁。
但在那镜面的倒影里，在那片光洁的皮肤之上，马嘉祺仿佛清晰地看到了另一个烙印——一个无形的、由无数规则条文、虚伪荣誉、冰冷利益和他人血泪共同烙下的、属于“马嘉祺”这个名字的、吃人的校徽！
那烙印，在镜中倒影里，正无声地燃烧着，扭曲着，散发出腐朽而绝望的气息。
马嘉祺盯着镜中那个满身狼狈、眼神却冰冷燃烧的自己，看了很久。
然后，他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那不是一个笑容。那是一种……彻底的、冰冷的、与过去告别的决绝。
下一秒，他猛地转回身！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砰——！！！”
那扇沉重的、象征着马家权势与冰冷秩序的大门，被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决绝地从身后甩上！
巨大的撞击声如同丧钟，在奢华死寂的客厅里轰然回荡！震得水晶吊灯剧烈摇晃！震得马国明浑身一颤，脸上最后一丝血色彻底消失！震得钱伟如同烂泥般彻底瘫软在地！
门外，是铅灰色的天空，是冰冷的雨幕，是无边无际的未知与……自由？
马嘉祺站在空无一人的、冰冷华丽的电梯前厅。身后那扇紧闭的大门，已经将他与过去十八年的人生彻底隔绝。冰冷的雨水顺着湿透的头发流下，滑过额角的淤青和擦伤，带来细微的刺痛。左臂的伤口在刚才的爆发和用力甩门后，又开始隐隐作痛，渗出的血水混着雨水，将本就污秽的衬衫袖子染得更深。
他微微喘息着，胸腔里翻涌着剧痛、疲惫，还有一种冲破牢笼后近乎虚脱的空旷感。镜片早已丢失，眼前的世界有些模糊，却从未如此刻般清晰——清晰得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和那条布满荆棘、通往宋亚轩身边的绝路。
电梯冰冷的金属门映照出他此刻的倒影：一个伤痕累累的逃犯。
“叮。”
一声轻微的电子音。电梯门在他面前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里面光洁如镜的轿厢，散发着冰冷的、消毒水般的气息。
马嘉祺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入。
电梯门缓缓合拢，将外面那个奢华冰冷的世界彻底隔绝。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和不断滴落的水珠声。
他缓缓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摊开掌心。
那里面，空空如也。
那个刻着“等我”的、伤痕累累的猩红喷漆罐，此刻正在城西老巷那间破败的小屋里，在另一个同样伤痕累累的少年手中。
马嘉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拢了五指。指尖冰冷，用力地攥紧，仿佛要抓住掌心残留的、属于那个喷罐的冰冷触感，又仿佛要攥住那仅存的一线希望和……承诺。
冰冷的电梯轿厢开始下行，轻微的失重感传来。
马嘉祺抬起头，目光穿透轿厢冰冷的金属内壁，仿佛穿透了层层雨幕和城市的钢筋水泥，遥遥望向城西的方向。
那双被浓烟熏染过、被愤怒灼烧过、被剧痛折磨过的眼睛深处，那层冰冷的决绝之下，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执拗的火焰，正悄然燃起。
他要去一个地方。
去兑现一个刻在染血喷罐上的、冰冷的承诺。
去点燃一场……足以焚毁所有虚伪烙印的……燎原之火！
电梯平稳下行，红色的数字不断跳动。
冰冷的金属轿厢内，那个满身血污的少年，背脊挺直，如同即将奔赴最后战场的……孤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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