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江闻卿先察觉到背后那道灼热的目光,回头见一诺站在门口,像是没看见自己似的,便抽出被双小钧握着的手,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
一诺抬腿走到江闻卿对面坐下,把奶茶一一递过去。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火锅蘸料上时,心底那点说不清的郁气竟蓦地散了。
他们好像还是从前的样子,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那天的火锅吃得很畅快。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人,又有着共同的游戏爱好,在蒸腾的热气里,没一会儿就打闹成了一团。
欢笑散场时,月色已经漫了下来。他和江闻卿送双小钧上了家里来接的车,转身往回走时,微凉的春风里,两人的肩膀轻轻贴在了一起。
一阵熏风拂过,扬起她披散的长发,那股清淡的昙花香卷着夜色漫到鼻尖。一诺不自觉想起白天训练室里,有人问起她信息素味道的事。
哪怕是Alpha,江闻卿身上,大概也会是这种清新又带点甜的气息吧。
他偏头时,正好看见她缩着肩膀往手臂上摸了摸,像是有些凉。一诺没多想,便把搭在自己胳膊上的训练服外套取下来,轻轻披在了她单薄的肩上。
江闻卿看着地面上两人的影子交叠又分开,抿了抿唇,清泉般的音色在如水的夜色里荡开:“徐必成,你是不是……之前有点喜欢我?”
两人的脚步同时顿住。江闻卿犹豫了一瞬,偏头看向他,却直直撞进少年人盛满热烈的眼眸里。那情意太过滚烫,几乎要将她烫伤。
她看着他薄唇轻启,语气坦然得毫无遮掩:“不是之前。”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但我不会强求。我知道,你的前途,我的前途,都很重要。”
这般直截了当的态度,反倒让江闻卿不知如何接话。她抬着下巴望他,却见他眼底的热烈渐渐柔化,温柔的笑意几乎要漫出来。
一诺的目光放远,天边星子闪烁,却好像都不如眼前这人璀璨。江闻卿心头涌上无数情绪,酸涩、无措,还有被珍视的安全感……眼眶不自觉地开始发热。
她用力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想掩饰住自己的失态。可那双水润的眼眸里已经浸了泪意,白日里明媚张扬的少女,此刻在月色下竟显出几分破碎的颓唐。
她刻意躲闪着视线,却藏不住那些翻涌的少女心事。
一诺下意识想张开双臂抱住她,又顾忌着街边的人来人往,只抬起手轻轻搭在她肩头,稍稍用力捏了捏,微微倾身与她平视:“卿卿,我知道你的意思,我都知道。”
“我不会走,”他的声音轻而坚定,“我一直在这等你。等我们一起捧起奖杯的那天。”
江闻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像是被夜风吹得站不稳。她别过脸,不想让一诺看清自己的表情,可急促眨动的长睫,根本拦不住汹涌的泪水。
一颗滚烫的泪珠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
她下意识死死攥住身上训练服外套的下摆,挺括的布料在掌心被揉成一团,指关节用力到泛白,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一诺的队服本就宽大,套在她身上,衬得肩膀的线条格外纤细脆弱。又一滴泪悬在她尖尖的下巴上,摇摇欲坠。
她有些狼狈地抬手去擦,袖子蹭过皮肤时,露出一截同样纤细的手腕,腕骨凸起得格外明显。
一直微微昂着的头,终于支撑不住似的低垂下去,额前几缕碎发滑落,遮住了通红的眼眶,只剩肩膀还在不受控制地轻轻抽动。
训练服拉链的金属头在路灯下反射着冷光,映得她湿润的睫毛尖上,挂着的细小泪珠愈发晶莹。
一诺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微用力,那份带着体温的、实实在在的触碰,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强撑的堤坝。
一声带着泣音的呜咽从唇边溢出,她的声音哽咽着:“徐必成,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一诺抬起拇指,轻轻为她擦去脸颊的泪痕。看着霓虹灯光下,她清冷瘦削、仿佛遗世独立的模样,心口像是被什么攥住了,有些喘不过气。
“说什么傻话。”他的声音放得更柔,“我们不是一直都是给对方兜底的人吗?”
从训练赛上,江闻卿以命开团时,其他人还在零点几秒的犹豫里,一诺便毫不犹豫地冲锋陷阵逆转局势;到春季赛那关键的一小局,江闻卿抢下暗影主宰的瞬间,他操控着廉颇开大群控,一头冲入人堆吸引火力,用自己的死亡换了她的生路,最终拿下那一分。
边路双煞,从来都是时刻拉着视角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时刻准备接应彼此,同生共死的存在。
“还记得春季赛那局复盘吗?”一诺轻声问,“我问你为什么不回头反打,你当时怎么说的?”
他想起那时,自己指着屏幕里一控四的场景,质问江闻卿为什么不回头切掉对面翻滚上前的射手,和自己携手反打。
其实江闻卿的决策没错,上一波团战只剩他们两人,那样打或许能换掉一两个敌人,可他们最终一定会被集火杀死。
她作为战边核心,活着才能做更多事,不能为了一时的情谊不顾大局。
而当时的江闻卿,笑了笑,眼神却难得地认真:“徐必成,下次我肯定选你。”
想起那句话,两人的眼神皆是一动。一诺轻轻揽住江闻卿,抬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得像浸在月光里:“卿卿,我会先坚定地选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