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湿气息尚未完全散去,蝉鸣声便已迫不及待地攀上了树梢。林深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散发出的蓝光映得他耳尖发烫,Java代码在眼前游弋,渐渐幻化成苏晚弯腰时垂落的发丝弧线。同桌又用肘部撞了撞他:“教授点名啦!”他慌忙合上本子,露出扉页上周日临摹的侧脸——那是苏晚在美术馆讲解画作时,被阳光镀成蜜色的轮廓。铅笔线条虽不够完美,却执着地重复勾勒着她睫毛的弧度,橡皮擦出的碎屑簌簌落在键盘缝隙里,像极了那些不敢言说的心事。
文化节筹备期的设计学院走廊,颜料桶与画架交错成迷宫般的景象。林深抱着三米长的展板小心翼翼地挪动,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惊呼。他抬头,正看见苏晚踮起脚调整海报时失了准头,调色盘在空中划出危险的弧线。几乎是本能反应,他丢开展板扑过去,用后背抵住墙面,钴蓝色颜料在他白衬衫上晕开,宛如一只蝴蝶。苏晚蹲下身子,睫毛上挂着紧张的汗珠,嗔怪道:“你傻不傻?”她掏出湿巾擦拭颜料,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锁骨,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闷雷般的心跳。周围同学的哄笑声似乎都被隔绝了,世界里只剩下她发梢飘来的茉莉香,和袖口蹭过他手背时那柔软的触感。
深夜的男生宿舍弥漫着泡面的香气,而林深却对着手机屏幕如临大敌。购物软件收藏夹里躺着苏晚朋友圈点赞过的所有商品:瑞典小众品牌的苔藓香薰蜡烛、限量版樱花奶茶杯、烫金手绘笔记本。他反复比对着买家秀,在评论区搜索“适合送女生的礼物”,连赠品包装纸的颜色都研究了十分钟。直到室友一把抢过手机笑骂:“兄弟,你这购物车能召唤神龙了!”他慌乱关闭页面时,却不小心点了下单,“已购买星空投影灯”的提示框弹了出来。盯着订单详情,他既懊恼又期待——脑海中浮现出苏晚在熄灯后,看见天花板上流转的“银河”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第二天清晨,林深抱着精心包装的礼物盒,在女生宿舍楼下转了十七圈。六月的太阳炙烤着梧桐树影,他攥着奶茶的手心全是汗,连给苏晚室友发消息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拜托了!就说快递放门卫会丢……”当看见203室的门打开,室友们举着礼物袋朝他比了个OK手势时,他慌忙躲进了灌木丛,心跳快要冲破校服领口。傍晚收到苏晚的消息时,那一句“谢谢你的香薰,味道很特别”让他在食堂对着手机傻笑,连最爱的糖醋排骨都忘了夹进碗里。
这段追逐悄然占据了林深的日程表:清晨五点排队买网红早餐,用便利贴画满可爱的小猫图案;午休时抱着吉他练习《小幸运》,弦音总在看见苏晚身影时走调;周末背着双肩包化身专属导游,包里永远备着草莓味糖果、遮阳伞和创可贴。有一次苏晚随口提了句想尝试陶艺,他连夜报名当学徒,笨拙地捏陶碗,手指被陶泥磨出了红痕,却在歪歪扭扭的碗底刻下“送给最特别的人”。
最轰动的一次要数那场“突袭海边”。苏晚睡眼惺忪地被他拽到车站,他变魔术般掏出遮阳帽和防晒霜,还从背包夹层里摸出三只贝壳发夹笑着说:“美人鱼的头发就该用贝壳装饰!”沙滩上,他笨拙地用自拍杆拍了八十七张照片,只为捕捉到苏晚被海浪逗笑的瞬间。暮色四合时,他突然打开星星灯,暖黄的光点在海风中明明灭灭:“你看,这是我给你摘的星星。”话音未落,涨潮的海水突然漫过脚踝,他慌忙护住苏晚的裙摆,自己的运动鞋却泡在咸涩的水中。苏晚蹲下帮他卷裤脚时,他看着她耳后细小的绒毛,心底忽然希望时间就此定格。
设计比赛期间,林深将计算机技能发挥到了极致。他编写小程序整理素材,用爬虫抓取灵感,甚至熬夜制作动态海报。为了帮苏晚找参考资料,他在图书馆泡了三天,把近十年设计年鉴的获奖作品分类整理成电子文档。比赛当天,他穿着印有苏晚作品图案的文化衫,高举灯牌在观众席呐喊。当苏晚在台上紧张忘词,他突然带着观众一起喊出口号,声音颤抖却坚定:“苏晚!独角兽永远不会迷路!”那一刻,他看见苏晚泛红的眼眶,心脏像被海风托起的风筝,飞得又高又远。
某个暴雨倾盆的傍晚,林深冒着雨冲进画室。苏晚正对着浸水的草图掉眼泪,他默默地打开除湿机,从怀里掏出温热的姜茶递给她。“我写了个算法,能修复受损的电子稿。”他说完,手指迅速敲击键盘,屏幕上破碎的线条逐渐重组。苏晚靠过来查看时,发丝扫过他的手腕,他闻到她发间混着雨水的清香。当修复完成的画作在屏幕上完整呈现时,苏晚突然抱住他,带着哭腔的笑声震得他胸腔发麻,窗外的雨幕也仿佛成了甜蜜的背景音乐。
图书馆闭馆的音乐缓缓响起,林深习惯性检查苏晚的保温杯是否装满热水。月光透过百叶窗切割出她侧脸温柔的棱线,他忽然读懂了她藏在嗔怪里的笑意。或许爱情从来不是精心计算的代码,而是那些笨拙却炽热的瞬间,早已在时光中织成了细密的网。他想起初次相遇时那只受伤的小猫,此刻它大概正在某处安然入睡,就像他心底那份心意,在日复一日的陪伴中,渐渐有了生根发芽的勇气。当苏晚收拾书本起身时,遗落的钢笔被他捡起,笔帽上的卡通贴纸正是他上周送的礼物。这个发现让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原来有些喜欢,早已在彼此的生活里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