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阶段

雨水像鞭子抽打着陈斯年的脸颊。他从翻倒的出租车里爬出来，兔子玩偶还在怀里发烫。SD卡硌着掌心，烫得像是要烧出水泡。

后座的女人在咳嗽，声音带着金属刮擦般的杂音。她伸出手，指尖泛着青紫："别让……它掉进水里。"

陈斯年背着她穿过住院部大厅。墙上的霉斑像溃烂的伤口，长满青苔的地砖上横着半截病号服。他听见女人的呼吸贴在耳边，带着茉莉香和血腥气。

"左边。"她突然说。

地下室入口处堆着生锈的氧气瓶，墙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粉笔标记。女人伸出手指擦过那些线条，指尖沾了层白灰。她的体温高得吓人，却在说："还记得沈默最后比的手势吗？"

陈斯年没回答。他记得。三长两短，是"我在XX楼天台"。可此刻SD卡在他掌心发烫，表面浮现出新文字："记忆载体培养需要情感营养液——尤其是带着强烈爱意的眼泪。"

"滴一滴在上面。"女人说。

"你到底是谁？"陈斯年攥紧SD卡。

女人扯动嘴角，牵拉出和沈默相同的法令纹："你猜。"

地下室里弥漫着铁锈味。天花板裂缝不断渗水，在布满血迹的地砖上汇成小溪。陈斯年扶着女人靠墙坐下，她脖颈右侧的皮肤开始透明化，青紫色血管像活物般蠕动。

SD卡突然自动启动。全息影像投射出来，是三年前的雨夜。沈默独自站在天台上，手里举着什么，在闪电中泛着茉莉花的微光。

"那是护手霜包装盒。"女人轻声说，"你为她摔碎的最后一个礼物。"

影像里的沈默对着空气说话："对不起，我只能用这种方式陪你到最后。"

陈斯年猛地转头："你怎么知道这些？"

女人已经将注射器扎进他手臂，淡蓝色液体顺着血管蔓延："这是情感诱导剂，能让你想起最痛的记忆。"

疼痛从心脏开始炸开。他看见分手信躺在病床枕边，"我们不合适"四个字像刀子剜着胸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落在SD卡表面。

"PH值4.7。"女人伸手接住他的泪珠，"比三年前还酸。"

SD卡触发第二层数据。录音文件开始播放，是沈默签署心脏捐献协议的声音："只要能让他活下去，任何代价我都愿意承担。"

陈斯年踉跄后退，撞倒了医疗推车。金属撞击声在走廊回荡，惊起一群躲在通风管里的老鼠。

"你流眼泪了。"女人伸手想抓他手腕，机械关节发出摩擦声，"他们改写了导航系统，现在只能往第七实验室开。"

窗外传来无人机螺旋桨轰鸣，探照灯光束穿透雨幕。陈斯年发现女人脖颈血管走向与培养舱实验体完全一致。那些跳动的青紫色纹路，分明是人工合成的机械构造。

SD卡最后一段加密文件开始解密，标题为《人工心脏计划·最终阶段》。最后一帧画面定格在他瞳孔深处闪烁的银光。

女人试图抓住他："我是她最后的愿望，也是你不愿面对的记忆。"

陈斯年撞开她冲向楼梯口。身后传来机械齿轮卡壳的声响，混合着女人破碎的低语："培养舱需要情感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