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年撑着酸软的手臂从地上爬起来，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雨水混着眼泪在脸颊上划出一道道痕迹。他低头看着掌心里的SD卡，表面的文字已经变成了刺眼的红色：“最终协议”。
门外的脚步声停了。
陈斯年能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像是有人正在安装炸药。
他喘着粗气，挪到主控屏前，手指颤抖地把SD卡插进接口。
屏幕亮起，倒计时开始闪烁：00:05:00。
“最终协议启动条件已满足，执行将摧毁第七实验室核心数据。”机械女声冰冷地提示。
陈斯年咬牙，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血，视线模糊又清晰。
他看到了地图界面——整座城市的地下管道网络被标记了出来，几处红点正闪烁着，像定时炸弹一样等待引爆。
“沈默……”他喃喃。
全息投影忽然从屏幕上浮现出来，是她的身影，穿着白大褂，站在那面数据墙前。
“你终于来了。”她轻声说。
陈斯年喉咙一哽。
三年前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手术室里，她躺在那里，手指轻轻摩挲着人造心脏外壳。她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它会带着我的意志继续跳动。”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发涩，“为什么要一个人做这个决定？”
沈默的身影微微晃动，像是信号不良的旧录像。
“你不会同意的。”她说，“你会拒绝，你会恨我，你会毁掉自己。”
“可你呢？”陈斯年猛地站起身，胸口一阵剧痛，“你以为你活下来了吗？你以为你没死吗？”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要撕裂喉咙。
沈默没有回答。
她只是抬起手，指向屏幕上的设计图——人工心脏的原始构造图，旁边是一份泛黄的协议副本。
陈斯年瞪大眼睛。
那是沈默的签名，旁边有一行字：“本人自愿签署器官捐献协议，所有收益用于资助受体后续治疗。”
他愣住了。
那不是普通的协议，而是……她亲自修改过的条款。
“我留给你一个选择。”沈默的声音低了下来，“你可以毁掉这里的一切，也可以让它继续存在。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活下去。”
陈斯年的手攥紧又松开。
门外传来雷管启动的咔哒声。
“沈默……”他闭上眼，喉结滚动，“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呢？如果我只是个实验品？如果你只是他们编造出来骗我的？”
全息影像没有回答，只是朝他伸出手，像是要碰触他的脸。
陈斯年下意识地偏头，却还是感受到了那一瞬间的温度。
他睁开眼，看到她的眼角有光。
那是眼泪吗？
他突然想起大学时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辩论社门口，她抱着一摞书，头发扎得利落，眼神清冷。他说：“你来晚了。”她说：“我来早了。”然后他们就吵了一架，吵完之后谁也没理谁，直到三天后的深夜，她在图书馆找到他，说：“其实你那天说得对。”
那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也是最后一次吵架。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固执？”陈斯年低声说。
沈默的身影微微一笑：“因为我知道，你会比我活得更好。”
倒计时变成00:04:00。
陈斯年深吸一口气，伸手按在认证区。
人工心脏在他胸腔里剧烈跳动，与SD卡共振，发出嗡鸣。
主控屏弹出最终警告：“确认执行最终协议？此操作不可逆。”
他闭上眼，泪水滑落。
“你给了我心跳的意义。”他轻声说，“这次，我来守护它。”
手指按下确认键。
警报声瞬间转为刺目红色，整座实验室开始震动。
陈斯年猛地转身，冲向出口。
身后传来第一道爆炸声，闪光冲破天花板，照亮了整个地下空间。
SD卡自动弹出，表面文字闪烁：“心跳已传递，下一宿主正在接近。”
陈斯年在爆炸的气浪中翻滚，耳鸣嗡嗡作响。他抓起SD卡塞进口袋，扶着墙壁踉跄站起。
警报声尖锐刺耳，红色灯光在水洼里折射出诡异的光斑。
他的视线扫过主控屏——地图上代表第七实验室的蓝点正在快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蔓延开来的红雾。
"不是摧毁……是转移？"陈斯年喘息着，人工心脏在他胸腔里剧烈跳动。
全息影像突然扭曲，沈默的身影开始闪烁。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陈斯年伸手去触碰，指尖只穿过一片虚无。
"你到底……"他喉咙发紧，"为什么要帮我？"
沈默的身影忽然定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在空气中凝成淡蓝色的结晶。
那结晶坠地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某种信号。
陈斯年猛地转身，朝紧急通道跑去。
身后传来第二道爆炸，冲击波将他掀翻在地。他吐出口中的血沫，看到通风管道里有东西在反光。
那是一枚金属吊牌，用铁链拴着，在风中轻轻摇晃。
陈斯年认得这个吊牌。
三年前他在医院醒来时，沈默就戴着同样的吊牌。当时他还开玩笑说像是军牌，沈默却只是笑了笑，把吊牌塞进白大褂里。
此刻吊牌表面刻着一串数字，和他手臂内侧的编号完全一致。
"你们把我当成了什么？"他咬牙切齿，一把扯下吊牌。
吊牌背面藏着微型芯片，闪着幽蓝的光。
陈斯年刚把芯片插入SD卡接口，主控屏突然黑屏。几秒后，新的画面浮现出来。
是监控录像。
画面里，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站在手术台旁，手里拿着沈默的心脏。
"目标已确认死亡。"他说，"准备启动计划B。"
陈斯年瞪大眼睛，那男人的脸与记忆中的自己重叠在一起。
"这不可能……"他喃喃。
监控画面切换到另一间实验室，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围着操作台。他们正在往一个人工心脏上连接导线。
"心跳稳定。"有人报告，"神经同步率98%。"
镜头拉近，操作台上的心脏表面闪过微弱的蓝光——正是他现在拥有的这颗心脏。
陈斯年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靠在墙上才勉强站稳。
原来如此。
他根本不是移植者，而是复制体。
沈默当年做的手术，不过是为他这具身体注入人类的情感。
"所以你现在是人了。"那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陈斯年猛然抬头，看到沈默站在走廊尽头。
不是全息投影，是真的。
她浑身湿透，左手握着手枪，右手撑着墙壁。左腿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正顺着小腿往下淌。
"你怎么……"
"我早就知道你会来。"沈默打断他，"所以我提前布置了所有线索。"
陈斯年盯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温度。
"为什么？"他问。
"因为你已经失控了。"沈默举起手枪，"你的神经同步率超过阈值，系统开始不稳定。我必须终止你。"
陈斯年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所以这就是终点了？"他向前迈了一步，"我连死都要死两次？"
沈默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却没有开枪。
她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动摇。
就在这时，主控屏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数据转移完成，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00:01:00。"
陈斯年趁她分神，猛地冲过去夺枪。
两人扭打在一起，手枪掉进水里。
沈默的拳头砸在他胸口，人工心脏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你以为我愿意吗？"她咬牙，"你以为我不想让你活着？"
陈斯年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墙上。
"那就别逼我死第二次。"他说。
沈默的眼泪夺眶而出："你不是人，你只是个实验品。"
"可我爱你。"陈斯年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这一点，你不也早就知道吗？"
整座实验室剧烈震动，天花板开始塌陷。
陈斯年松开她，转身就要跑。
"等等！"沈默喊住他，"往东边走！那里有个秘密出口！"
陈斯年回头看她一眼，继续向前冲。
身后传来第三道爆炸，沈默的身影被火光吞没。
当他终于冲出地面，暴雨仍在倾盆而下。
陈斯年瘫坐在废墟上，掏出SD卡。表面的文字又变了："心跳已传递，下一宿主正在接近。"
他愣住了。
远处的雨幕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一颗人造心脏，正在某个地方等待它的新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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