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空气里还带着泥土的腥味,陈斯年站在医院铁门前,望着那扇半开的锈迹斑斑的门。林知已经推开了门,脚步轻快地走了进去。她的防护服下摆沾着雨水和尘土,走起来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这地方……”陈斯年抬头看着医院的外墙,藤蔓顺着墙缝爬满了整个建筑,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真能找到答案?”
“沈默不会骗你。”林知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她选这里,是因为这里藏着她最后的痕迹。”
陈斯年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她走进了院子。地上的青苔湿滑,他的脚步有些迟疑。墙角那几辆医用推车已经生锈,轮子卡在石缝里,像是被遗弃了多年。
“你以前来过?”他问。
“执行计划的一部分。”林知回答得很干脆,“沈默把所有资料都藏在这里。包括她的医疗记录、协议条款,还有……她的临终影像。”
陈斯年喉咙一紧。他记得那个清晨,自己从病床上醒来,胸口还带着手术后的疼痛。枕边放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字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那些字句冰冷而决绝,像一把锋利的刀,将他们的爱情彻底割裂。
可现在,林知说,那不是全部的真相。
两人穿过空荡荡的院子,走进主楼。推开门的瞬间,潮湿与消毒水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像是从过去某个时间点残留下来的记忆。
墙上的海报已经褪色,依稀能辨认出“珍爱生命”几个字。林知的手指轻轻拂过墙面的划痕,那是当年逃生时留下的痕迹。
“她在这里挣扎过。”她低声说。
陈斯年停下脚步,在一间病房前驻足。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阵风声,吹动了床单的一角。床上的被子凌乱地堆着,仿佛还保留着最后挣扎的印记。
他伸手推开房门,脚步迈了进去。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洒进来,照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个老旧的相框,玻璃已经碎裂,里面的照片却完好无损。
是他们大学时代的合影。沈默站在辩论社门口,阳光刺得她眯起眼,笑着说:“陈斯年,你今天又输给我了。”
他伸手拿起相框,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边缘。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沈默站在讲台上,声音清亮地说着辩题,而他坐在台下,目光从未离开过她。
“走吧。”林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答案还在等我们。”
陈斯年深吸一口气,把相框放回原处,转身跟上林知。
他们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来到一面看似普通的墙壁前。林知伸手按了一下墙缝中的某处,墙壁缓缓向两侧打开,露出一道向下延伸的阶梯。
“小心点。”她说完,率先走了下去。
陈斯年走在后面,脚步踩在台阶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空气里漂浮着尘埃与时间的味道,越往下,越显得沉闷。
阶梯尽头是一间昏暗的房间。林知走到角落里,按下了一个开关。微弱的蓝光亮起,照亮了房间中央的一张金属桌。
桌上摆放着一台老式投影仪,旁边是一个密封的玻璃盒。盒子里放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几个字:留给斯年。
“这是原始协议。”林知说,“沈默亲手写的。”
陈斯年走近几步,目光落在那张纸上。他的手微微颤抖,伸出去想要触碰,却又缩了回来。
“你确定要看?”林知问。
“当然。”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不确定。
林知点点头,走向另一侧的终端,输入了一串密码。投影仪发出嗡嗡的声响,画面逐渐清晰。
沈默出现在画面中。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坚定。她的手放在胸口的人造心脏上,轻轻摩挲着。
“我知道你会恨我,斯年。”她的声音虚弱却坚定,“可我真的没有选择。当你躺在病床上等死的时候,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别怪李哲医生,是我逼他修改协议条款。”
陈斯年瞳孔一缩,呼吸急促。他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画面继续播放。沈默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仿佛还能感受到陈斯年的存在。
“别怕活下去。”她说,“我会一直陪着你,哪怕是以另一种方式。请替我好好活着。”
陈斯年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脸,压抑多年的情绪终于爆发。泪水从指缝间滑落,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为什么是你?”他哽咽着,“为什么不能是别人?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林知蹲下身,将一枚微型芯片放入他掌心。芯片表面刻着“心跳不止于此”,在微弱的蓝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她说你一定会问这个问题。”林知轻声说,“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心跳不止于此’,这句话藏着整个计划的核心秘密。”
陈斯年抬起头,看着她。他的眼中布满血丝,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你到底是谁?”他问。
“我是沈默的延续。”林知直视着他,“也是你活下去的意义。”
话音刚落,医院警报突然响起,刺耳的声音划破死寂。远处传来机械脚步声,由远及近,节奏整齐划一。
林知迅速起身,胸前蓝光急促闪烁,显示着异常读数。
“我们得马上离开。”她伸出手拉起陈斯年,“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让芯片落入他人之手。”
陈斯年接过芯片,握在掌心。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房间。通风口飘入几片泛黄的纸张,上面隐约可见“心跳继承计划”字样。
他转身朝出口走去,脚步坚定。
身后,投影仪的画面渐渐暗淡,沈默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一句未尽的话语:
“替我,好好活着。”
陈斯年攥紧芯片,掌心传来金属的凉意。他站起身,人造心脏在胸腔里跳动,节奏比平时快了两拍。
林知已经走向阶梯口,脚步声很轻。她停下回头,蓝光映得脸色发青:“别碰那些纸。”
陈斯年低头,脚边散落着几张泛黄的纸片。字迹潦草,反复出现“心跳继承计划”字样。他弯腰想捡,却被林知拽住手腕。
“没时间了。”她说,“他们来得比我预想的快。”
陈斯年没说话,任由她拉着自己往上走。脚步踩在台阶上,咯吱作响。空气里漂浮的尘埃被搅动,在微弱的光线中起舞。
医院外传来引擎声,由远及近。林知加快脚步,推开暗门的瞬间,晨光涌了进来。
两人穿过走廊,来到后院。墙角那几辆生锈的推车发出轻微的震动,像是被什么东西碰到了。
陈斯年停下脚步,回头望去。风掠过空旷的院子,吹动了病床上的床单。
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朝主楼跑去。
“你疯了吗?”林知追上去,抓住他的手臂,“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协议。”陈斯年喘着气,“原始协议还在下面。”
“沈默不会只留一份。”林知盯着他,“你现在回去,就是在送死。”
脚步声从正门传来,整齐划一,像是某种机械装置。陈斯年握紧芯片,手心已经出汗。
“我必须拿回来。”他说,“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
林知沉默了几秒,忽然松开手:“好,我替你引开他们。”
“你疯了?”这回轮到陈斯年抓住她。
林知扯开嘴角,露出一个苦笑:“我本来就不是‘人’,对吧?”
她转身就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陈斯年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脚步声骤然加快,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过去。
陈斯年咬牙,重新冲进主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