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八点,时代峰峻四代练习室的灯光白得晃眼,像被擦得过分干净的玻璃,硬邦邦地泼洒在每一个角落,一丝阴影也不肯留。空调卖力地吐出冷气,却压不住少年们刚结束热身训练蒸腾出的蓬勃热意。汗水的咸涩混着各种洗漱用品的清香,在空气里无声地碰撞、搅和。清晨八点,时代峰峻四代练习室的灯光白得晃眼,像被擦得过分干净的玻璃,硬邦邦地泼洒在每一个角落,一丝阴影也不肯留。空调卖力地吐出冷气,却压不住少年们刚结束热身训练蒸腾出的蓬勃热意。汗水的咸涩混着各种洗漱用品的清香,在空气里无声地碰撞、搅和。
张函瑞,背抵着冰凉的镜面墙坐下,薄薄的练习服被汗洇湿一小片,黏在肩胛骨上,有点难受。视线习惯性地、几乎是本能地滑向左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张桂源。张桂源正仰头灌水,脖颈拉出一道利落的线条,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汗水沿着张桂源下颌线滑落,砸在锁骨凹陷处。张桂源离张函瑞不过几步远,中间只隔着空荡荡、光可鉴人的地板。
可这点距离,却像隔着一道公司划下的无形警戒线。
避嫌。
这两个字像无形的胶带封住了张函瑞的嘴,黏住了张函瑞的眼神。张函瑞强迫自己把目光从他身上撕下来,转向旁边盘腿坐着的王橹杰。
“橹杰,”张函瑞听见自己的声音,刻意扬着调子,努力显得轻松平常,“昨晚你推我那个游戏,第三关那个隐藏Boss,到底怎么触发啊?卡死我了!”
王橹杰正用毛巾擦着汗湿的刘海,闻言转过头,脸上还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红晕。王橹杰是张函瑞最铁的闺蜜,性子温吞得像晒暖的猫,此刻很配合地眨眨眼:“啊?那个啊……你得先绕到地图最左边那个瀑布后面,有个……”
王橹杰话没说完,练习室厚重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进一股走廊里更浓的冷气。士大夫老师探进半个身子,声音不高,却瞬间压过了练习室里所有的窸窣声响:“桂源,奕恒,准备一下。十分钟后,一号摄影棚,补拍个双人互动物料。”
空气微妙地凝滞了一瞬。
张桂源拧瓶盖的手顿住了,塑料瓶身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张桂源侧脸的线条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公司要求的、在镜头前近乎完美的平静模样。张桂源没看张函瑞。一眼也没有。只是沉默地放下水瓶,站起身,颀长的影子在地板上拉长,越过那道无形的界限,投在张函瑞脚尖前的地板上。
陈奕恒则显得松弛得多,甚至冲王橹杰这边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带着点大男孩的明朗。陈奕恒利落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得嘞,老师,马上来!”
那股熟悉的、属于张桂源的气息,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无声无息地在我周遭漾开。很淡,却异常霸道,是沉淀的红酒香,带着一点橡木桶的醇厚,一丝果酱般的甜,还有若有似无的、属于男性的那种难以言喻的荷尔蒙质感,像看不见的丝线缠绕过来。
这味道,几乎成了张函瑞识别张桂源存在的唯一密码。尤其是在这“避嫌”的铜墙铁壁之下。
张函瑞垂下眼,盯着自己鞋边缘蹭上的一点灰。舌尖下意识地舔过有些发干的下唇,仿佛这样就能压下心头那点不合时宜的涩意。有什么可涩的呢?不过是工作。不过是营业。公司安排的剧本,谁都得演。
时间像个跛脚的老头,走得又慢又沉。十分钟的等待漫长得如同熬过一整个湿漉漉的梅雨季。王橹杰似乎又低声说了句什么,关于游戏地图的某个细节,但张函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耳朵里嗡嗡的,只灌满了空调单调的嘶鸣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终于,张函瑞站起身,动作有点僵硬,像是关节生了锈。“……我去下洗手间。”声音干巴巴的,没什么说服力。
王橹杰抬头看张函瑞,那双温和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了然,但王橹杰什么也没问,只是点点头:“嗯,快去吧,等下还有体能课。”
穿过长长的、铺着灰色地毯的走廊,尽头是一号摄影棚。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比练习室更刺眼、更集中的光线,像手术台上无影灯的冷芒。里面的人声被厚重的门板过滤,只剩下模糊的嗡嗡低响。鬼使神差地,张函瑞停在门口那片浓重的阴影里。这里像个绝佳的窥视点,既能看清里面的一切,又将自己完美地藏匿。
摄影棚里亮得如同白昼。巨大的柔光板像展开的翅膀,将中央区域照得纤毫毕现。张桂源和陈奕恒站在光圈的中央,被几个扛着机器、戴着鸭舌帽的摄像老师包围着。一个副导演模样的士大夫站在几步开外,手里卷着剧本,正对着两人比划着。
“对,桂源,眼神……再专注一点,别飘!”导演的声音穿透光幕传来,带着点职业化的急促,“奕恒,你身体侧过去一点,靠近桂源……对!再近!好!手,桂源你手搭一下奕恒肩膀,自然点,别像根木头!”
镜头像贪婪的眼睛,紧紧追随着他们。
张函瑞看见张桂源抬起手,那只骨节分明、因为常年练舞而带着薄茧的手,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刹那,像被无形的线拉扯了一下,然后才稳稳地、带着一种刻意训练出的随意,落在了陈奕恒的肩头。
陈奕恒配合地侧过身体,几乎将半边肩膀送进张桂源臂弯的范围里。陈奕恒仰起脸,对着张桂源笑开,笑容灿烂得像夏日正午的阳光,毫无阴霾。陈奕恒嘴里似乎还说了句什么俏皮话,距离太远听不清,只看到他洁白的牙齿在强光下闪了一下。
两人的距离,近得有些刺眼。
就在那一瞬,一股更强烈的气息猛地撞进张函瑞的鼻腔。依旧是张桂源那熟悉的、令人心头发紧的红酒醇香。但这醇厚的基底之上,却霸道地糅杂进另一种陌生的、极其鲜明的味道——清冽、锐利、带着阳光暴晒下青柠檬皮迸溅出的汁水气息。那是陈奕恒的体香,像一把锋利的小刀,猝不及防地刺入,硬生生地搅乱了原本只属于张桂源一个人的醇厚领地。
红酒混着柠檬汁……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腐气猛地从胃里翻涌上来,直冲喉头。张函瑞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手指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感,才勉强压住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阴影里,张函瑞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牛奶的甜香不受控制地从我皮肤底下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在这无人留意的角落无声地弥漫开,带着一丝委屈的黏稠。
“卡!很好!这条过了!两位辛苦!”导演的声音像一道赦令。
光柱中央的两人迅速分开,动作快得像触电。张桂源几乎是立刻放下了搭在陈奕恒肩上的手,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一个礼貌而疏远的距离。张桂源脸上那副营业用的温和表情瞬间褪去,恢复了惯常的、没什么情绪的平静。张桂源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极其短暂地扫过门口这片阴影区域,快得像错觉,又或许,只是光影的晃动。
张函瑞猛地转身,后背撞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激得张函瑞浑身一颤。不再看棚内一眼,我几乎是落荒而逃,朝着远离那刺眼灯光和混合气味的方向大步走去。
脚步在空旷的走廊里踏出沉闷的回响。刚拐过一个弯,差点迎面撞上一个人。
“哟,函瑞?跑这么快,后头有鬼追啊?” 清朗的嗓音带着点戏谑的笑意响起,像林间拂过带着露水的风,瞬间冲淡了空气里残留的柠檬酸气。
是聂玮辰。聂玮辰刚练完舞的样子,额发微湿,随意地搭在光洁的额前,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身上散发着一种很淡、很干净的香气,像是新雪覆盖下的松针,清冽又温和。聂玮辰手里拿着瓶刚拧开的矿泉水,正仰头喝着。
看到张函瑞,聂玮辰放下水瓶,那双总是带着点慵懒笑意的眼睛在张函瑞脸上转了转,敏锐地捕捉到了张函瑞还没来得及完全收拾好的狼狈:“脸色怎么这么白?低血糖了?” 聂玮辰伸手,极其自然地在我额头上贴了一下,微凉的指尖带着薄汗,“啧,有点凉。不舒服?”
聂玮辰的靠近带来了那股干净的淡香,像一阵清凉的风,试图驱散我胸口的憋闷。这体贴的触碰却莫名让张函瑞更加烦躁。张函瑞偏头躲开聂玮辰的手,动作有点大,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抗拒:“没事,玮辰。就是……有点闷。” 声音闷闷的,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絮。
聂玮辰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也没追问,只是耸耸肩,把矿泉水瓶塞到我手里:“喏,喝口水缓缓。别硬撑,不舒服就跟老师说。”
张函瑞下意识地握紧了冰凉的水瓶,塑料瓶身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谢谢。” 喉咙干得发紧。
“谢什么,”聂玮辰摆摆手,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目光却若有若无地瞟向张函瑞刚才来的方向,“对了,看到桂源他们没?好像被叫去拍东西了?”
“嗯。” 张函瑞含糊地应了一声,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冷水。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熄心头那股无名火,反而激得胃里一阵收缩。
聂玮辰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张函瑞的肩膀,那力道带着点安抚的意味:“行,那我先过去了。你自己缓缓。”
聂玮辰转身离开,那股干净的淡香也随之飘远。
张函瑞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里攥着那瓶水,指关节捏得发白。摄影棚里那红酒混着柠檬的酸腐气味,还有聂玮辰身上那股试图安抚我的淡香,连同自己不受控制逸散出的牛奶甜香,乱七八糟地在脑子里搅成一团。心口像是堵了一大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得隐隐作痛。
练习,声乐课,舞蹈排练,体能训练……白天的每一分钟都被严丝合缝地填满,像高速运转的冰冷机器上一个个精准咬合的齿轮。身体在机械地重复着动作,汗水一层层浸透衣服,又被空调的冷风迅速吹干,留下黏腻的盐霜。大脑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老师的指令、队友的交流,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只剩下嗡嗡的背景杂音。
张函瑞和张桂源,在这密不透风的日程里,被无形地分割在不同的轨道上。眼神偶尔在镜子里、在队伍变换的间隙短暂交汇,又像被烫到般飞快地各自弹开。沉默像一道坚固的堤坝,横亘在我们之间。张桂源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平静得近乎漠然,仿佛摄影棚里那场刻意的亲近从未发生。只有偶尔,在某个张函瑞因为走神而动作迟滞的瞬间,能极其短暂地捕捉到他眉心一丝微不可察的蹙起,快得像水面一闪而逝的涟漪。
王橹杰担忧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张函瑞身上,欲言又止。休息时,王橹杰悄悄挨着我坐下,递过来一颗水果糖,压低声音:“函瑞,你跟桂源……”
“没事。”张函瑞打断他,剥开糖纸,把硬糖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橘子味在舌尖炸开,却压不住心底那股挥之不去的涩。糖纸被张函瑞无意识地揉搓成一团,发出细碎的声响。张函瑞能感觉到另一边,陈奕恒正笑着跟左奇函说着什么,左奇函身上那股浓郁独特的咖啡豆烘焙香混着杨博文清甜的草莓味,随着他们的笑声一起飘过来。最小的陈浚铭抱着水杯,好奇地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小动物般敏锐的视线最终在张函瑞和远处的张桂源之间打了个转。
夜幕沉沉地压下来,终于熬到了回宿舍的时间。走廊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又在张函瑞,张桂源身后无声熄灭,只留下身后一小段一小段的黑暗。张函瑞故意磨蹭着,等所有人都进了房间,走廊彻底陷入寂静,才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慢慢挪到楼梯间的防火门旁。
金属门把手冰凉刺骨。张函瑞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
沉重的防火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哐当”一声,隔绝了外面世界最后一点光亮和声响。楼梯间里一片漆黑,只有高处一扇小小的气窗透进些微城市夜空的暗蓝光晕,勉强勾勒出水泥台阶冷硬的轮廓。空气里浮动着灰尘和旧油漆混合的沉闷气味。
几乎是门关上的同一秒,一股强大而熟悉的气息猛地从侧后方的黑暗里侵袭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瞬间将张函瑞包围。
醇厚的红酒香,浓烈、霸道,像被打翻的陈年佳酿,汹涌地冲刷掉白日里所有令人作呕的杂质。这香气里还裹挟着浓烈的、属于张桂源本人的热度,如同实质般滚烫地熨帖着张函瑞的后背。
张函瑞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一只滚烫的手掌猛地扣住了张函瑞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容挣脱,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张函瑞向后拉扯,脊背重重撞上一个坚实滚烫的胸膛,撞得张函瑞闷哼一声,肺里的空气都被挤压出去。
黑暗中,张桂源灼热的呼吸带着浓郁的红酒气息,毫无保留地喷洒在张函瑞敏感的耳廓和后颈皮肤上,激起一片细密的战栗。
“跑什么?” 张桂源的声音紧贴着张函瑞的耳根响起,低沉沙哑得不像话,每一个音节都像带着火星,燎过张函瑞的皮肤,“躲了我一天。”
那声音像带着钩子,直接钻进了骨头缝里。张函瑞被牢牢禁锢在滚烫的胸膛和冰冷的墙壁之间,动弹不得。属于张桂源的红酒体香霸道地占据着每一寸空气,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白日里那刺鼻的柠檬酸气被彻底驱逐,连张函瑞自己身上那点不争气的牛奶甜香似乎都被这强势的气息压得瑟缩起来。
“谁躲你了?” 张函瑞梗着脖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硬一点,却掩饰不住那点细微的颤抖。身体被张桂源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的高热烘烤着,后背紧贴着张桂源起伏的胸膛,隔着薄薄的T恤,能清晰感受到张桂源同样剧烈的心跳,一下,一下,沉重地撞击着张函瑞的脊骨。
“没躲?” 张桂源低低哼笑一声,那笑声震得张函瑞耳膜发麻,扣着张函瑞手腕的手指收紧了些,拇指指腹带着薄茧,在张函瑞腕骨内侧敏感的那一小块皮肤上,近乎狎昵地缓缓摩挲了一下,“那下午是谁看见我就跑?嗯?眼睛都红了。”
最后那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戳破了张函瑞强撑的伪装。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混合着被戳穿的羞恼猛地冲上头顶。张函瑞用力挣扎起来,试图甩开张桂源的钳制:“张桂源你放开!谁眼睛红了!少自作多情!你跟陈奕恒……你们爱怎么拍怎么拍!关我什么事!”
张函瑞的挣扎在张桂源绝对的力量压制下显得徒劳又可笑。张桂源不仅没松手,反而猛地收紧手臂,将张函瑞整个人更紧密地压向张桂源滚烫的身体。另一只滚烫的手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突然扣住了真人的下巴,迫使张函瑞侧过头,脸几乎贴上张桂源的颈窝。黑暗中,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张桂源颈侧皮肤散发出的灼热温度,和那浓郁到化不开的红酒体香,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张函瑞牢牢罩住。
“不关你事?” 张桂源的声音更沉了,像贴着耳膜碾磨,带着一种危险的、压抑已久的躁动,“张函瑞,你闻闻……现在这味道,关不关你事?”
张桂源说话时喉结滚动,近在咫尺。那属于男性的、带着强烈存在感的凸起,在张函瑞被迫贴近的视线里,形成一道充满侵略性的阴影。
那股浓得化不开的红酒香,像无形的绳索,一圈圈缠绕住张函瑞的理智。黑暗放大了所有感官,张桂源扣着张函瑞下巴的手指滚烫,颈动脉在张函瑞眼前有力地搏动,散发出致命的诱惑力。委屈、不甘、还有被这气息勾起的隐秘渴望,像沸腾的岩浆在血管里奔突冲撞。
“谁稀罕闻!” 声音冲口而出,带着张函瑞自己都陌生的、近乎崩溃的尖锐,“你让他闻去!你们不是……不是贴得很近吗!”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黑暗里,张桂源沉默了一瞬。但禁锢着张函瑞的力量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像钢铁般焊得更紧。下一秒,张函瑞听到衣料摩擦发出的急促簌簌声。紧接着,黑暗中响起“刺啦”一声——是领口被用力扯开的声音。
一片更深的阴影暴露在张函瑞眼前,带着灼人的体温和浓郁到极致的红酒香。那是张桂源扯开的衣领下,线条利落、毫无遮挡的脖颈和锁骨。喉结的轮廓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清晰,充满了原始的、野性的张力。
“不是要我哄你?” 张桂源的声音贴着张函瑞的头皮炸开,低沉沙哑得像砂纸打磨着神经末梢,每一个字都带着燎原的火星,“给你机会了。”
一股毁灭般的冲动瞬间攫住了张函瑞所有的理智。那暴露在黑暗中的喉结,像点燃引信的炸药。所有的委屈、嫉妒、压抑了整天的酸涩,还有被张桂源气息勾起的、近乎本能的占有欲,轰然爆发。
张函瑞猛地仰头,几乎是凭着本能,一口咬了上去!
牙齿狠狠陷入那温热的、搏动着的皮肤。触感比想象中更韧,带着活生生的力量和温度。一股淡淡的、属于张桂源本身的、无法作伪的醇厚红酒香,毫无阻碍地、浓烈地涌入张函瑞的口腔和鼻腔,瞬间淹没了所有感官。
“呃…!”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猝不及防的闷哼,低沉压抑,像受伤野兽喉咙深处的震颤。
扣在张函瑞腰上的那只手臂瞬间收拢到极致,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张函瑞的肋骨勒断,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占有欲,将我死死地按向张桂源滚烫的胸膛。张桂源整个身体都因为这突然的袭击而绷紧、震颤,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
短暂的剧痛过后,那禁锢的力道却奇异地带上了一种安抚的意味。张桂源宽大的手掌不再紧扣张函瑞的下巴,而是带着薄茧的指腹,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和强势,用力地摩挲过张函瑞紧咬着张桂源皮肉的、绷紧的下颌线。指腹的温度滚烫,动作却带着一种奇特的耐心,一下,又一下,试图抚平那因用力而僵硬的肌肉线条。
黑暗中,张函瑞灼热的呼吸拂过我头顶的发旋,带着浓郁的红酒气息,将张函瑞彻底笼罩。
“乖…” 那个字眼从张桂源喉咙深处逸出,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纵容的叹息,又像最隐秘的安抚咒语,轻轻敲打在张函瑞紧绷的神经上。
“只给你尝红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