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

他倒吸凉气，腐臭中，尸体惊坐而起。眼神呆滞，麻木手臂的疼痛唤醒了断续记忆。

他惊觉自己活着，记忆碎片如海啸袭来——手术台的冰冷、束缚带的禁锢、针刺的疼痛，却无法连贯。剧痛淹没思考，他只能放任混乱肆虐。

空白1023…！

一声炸响在脑海中，他猛一回头，先是什么也没看见，而后……

坷垃坷垃的响声从尸堆中发出，一只手挣扎着钻了出来，指尖还带着点锈掉的印记，

接着是整个胳膊，半边身子……

当他的头冒出时，1023又愣住了，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1023的瞳孔骤然收缩，目光如铁钩般钉在对方脖颈上——那块编号牌边缘已经氧化成暗褐色，0627的数字被血垢模糊了轮廓，在闪烁的红色警报灯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腐臭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铁锈。

心脏猛地痉挛，仿佛有冰冷的机械手指直接攥住了心肌。

三米外的0627同时弓起瘦削的身体，实验服下凸起的脊椎骨像一串即将破皮而出的钢钉。两人喉间溢出的闷哼在寂静的尸堆中形成诡异的和声。

"你......"1023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声带振动时扯得气管生疼。他看见自己的唾液悬在空气中，混着血丝拉成细长的银线。

0627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虹膜在昏暗光线中收缩成两个漆黑的孔洞。尸堆缝隙漏进的冷风掀起他额前结着血痂的碎发，露出眉骨上一道新鲜的切口——边缘整齐得像是激光手术刀留下的。

某个记忆碎片突然刺入1023的太阳穴：黑暗中0627的犬齿擦过他耳垂，带着铁腥味的呼吸喷进耳道："三短一长......这是我们的摩斯密码......"

"闭嘴。"0627突然用掌根猛击自己太阳穴，指甲在苍白的皮肤上抓出四道血痕。但疼痛仍沿着无形的神经网奔涌，1023的右手食指突然反关节弯曲，撞在生锈的金属架上发出"咔"的脆响。

三十米外，液压关节转动的"嗤嗤"声正在逼近，间杂着电子眼对焦的"滴答"声。0627的右手如铁钳般扣住他的手腕，掌心的老茧磨过腕骨凸起处时，1023的尺神经突然传来一阵过电般的刺痛。

————

通风管道内壁凝结的水珠反射着幽蓝的微光。当0627的手掌完全贴合1023的后颈时，接触面的皮肤开始泛起珍珠母般的虹彩。

他们的轮廓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锡纸，在空气中波动、扭曲，最后融进昏暗的背景里。

"我们以前......"1023的鼻尖距离0627的锁骨只有两厘米，呼出的白雾在对方实验服领口凝成细小的冰晶，"这样做过？"

黑暗完美地掩盖了0627的表情，但他的拇指正沿着1023脊椎的棘突缓缓上移，在第三颈椎处突然停顿——那里的皮肤下埋着米粒大小的芯片，周围分布着放射状的陈旧疤痕。

————

月光被排气栅栏切割成惨白的条状，在地面积水上映出监狱栏杆般的影子。

0627把最后一块长着绿色霉斑的面包塞进1023嘴里，食指关节残留着柴油和血混合的苦涩。

当1023的膝盖无意间碰到他小腿外侧的淤青时，两人锁骨下方同时浮现出蛛网状的蓝色血管，像被无形的手画上去的电路图。

前一夜，0627用折断的碳纤维电极在电路板上刻下数字。焦黑的刻痕深处闪烁着生物电的幽光，像夏夜沼泽里的萤火虫："上次记忆清洗前，我们在这个坐标......"

他的小指在发抖，指甲缝里嵌着氧化铜的碎屑。

1023突然掐住他的手腕，拇指精准地按在桡动脉上："你能切断神经链接。"

这不是疑问——0627肘窝的静脉上排列着七个针孔，最新的那个还在渗出淡黄色组织液。

当警报声撕裂空气时，0627将他狠狠撞向应急通道。飞溅的强化玻璃碎片中，1023看见0627的嘴唇开合，喉结上下滚动，而穿透耳膜的尖锐警报声恰好掩盖了那句话——

但通过突然剧痛的太阳穴，他分明接收到了那个无声的讯息："找到我……"

1023在玻璃雨中扑向通风口，后颈残留的触感像烙铁般灼热。他听见0627的骨骼在机械臂钳制下发出脆响，那痛感顺着神经链接直刺自己胸腔。

冷冻舱的金属门需要生物认证。1023将颤抖的手按在识别器上，皮肤下突然浮现出0627的编号纹路。

门开时，白雾中浮现出两具培养舱——其中一个内壁布满了指甲抓痕。记忆如电流般击中他：他们曾在这里交换过身份代码。

0627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现在我们是彼此的密钥。"

警报突然转为低频嗡鸣，这是系统重启的前兆。

1023撞开培养舱盖，发现控制板上留着新鲜的指纹——0627早就来过。

管道深处传来金属变形的呻吟。1023咬破手指，将血滴在主控板接口。

整个实验室的灯光突然熄灭，只有培养舱里的液体泛出荧荧蓝光。

黑暗中，某处传来三短一长的敲击声。

1023循着敲击声摸向管道拐角，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皮肤。0627的呼吸喷在他耳畔，带着血腥味："慢了十二秒。"

培养舱的蓝光映出他右臂不自然的扭曲——机械臂的液压油正顺着袖管滴落。1023撕开袖口，发现两人小臂内侧同时浮现出相同的倒计时数字：00:47。

"这次是总系统重启。"0627用膝盖压住1023的手，齿间咬着一根剥开的数据线，"链接解除前，我们得同步痛觉阈值。"

警报声突然卡在某个高频音上。通风口栅栏开始剧烈震颤，像有什么东西正用金属骨骼刮擦通道。0627猛地将数据线插进1023后颈的芯片接口——

剧痛中，1023看见记忆碎片如炸裂的玻璃般四溅：他们曾被绑在相邻的手术台上，0627隔着血浆飞沫对他说："疼就咬我。"

00:03。0627突然笑了，染血的虎牙闪过蓝光："猜这次谁会先忘？"

黑暗降临的刹那，1023感觉有人握住了自己三根手指——这是他们最初的摩斯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