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血顺着龙纹鎏金案几蜿蜒而下,在青砖缝隙间凝结成诡异的黑痂。萧云舟握着染血的匕首,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刀尖还在微微颤动——方才那一刀,他用尽全身力气,直直刺入姚清末心口。
“你……”姚清末半跪在阶前,玄色蟒袍浸满血污,苍白的脸上却浮起一抹笑意。他伸手想要触碰萧云舟,却在触及对方衣角时无力垂下,“终究是你赢了……”喉间溢出的血沫,混着破碎的话音,洇湿了龙纹地砖。
萧云舟踉跄后退两步,后背撞上冰冷的龙椅。记忆如潮水翻涌:那些被操控的晨昏,朝堂上如傀儡般的提线人生,还有姚清末藏在温柔表象下的算计。可此刻看着逐渐失去生机的人,胸腔里却翻涌起难以言说的酸涩。
“为什么……”萧云舟声音发颤,“明明将我视作棋子,却又……”话未说完,姚清末已阖上双眼,最后一缕气息消散在宫殿的阴影里。殿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满地血腥,也冲散了萧云舟眼角不知何时滑落的泪。
他瘫坐在龙椅上,听着雨声混着自己剧烈的心跳。解脱与怅惘如毒蛇缠绕心间,直到意识渐渐模糊。再睁眼时,潮湿的霉味钻入鼻腔,雕花床幔垂落,他竟回到了十三岁初入摄政王府的寒夜
萧云舟猛地掀开床幔,昏暗烛光里,熟悉的陈旧家具、陌生又熟悉的少年侍从,都在佐证这不是幻觉。他攥紧被褥,指腹摩挲着粗糙的棉麻纹理,前世那些被压迫的屈辱、被摆弄的不甘,混着重生的惊惶,在胸腔里翻涌成汹涌浪潮。
“殿下可是梦魇了?”小侍从阿远端着铜盆进来,见他这般模样,忙放下东西凑过来。这张年轻的脸,萧云舟记得,前世阿远因护他,被姚清末的爪牙打断了腿,后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讨生活。
望着阿远眼中纯粹的关切,萧云舟喉头发紧,勉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无事,你且退下。”待阿远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他赤脚踩在冰凉的青砖上,推开雕花窗。
夜雨如丝,浇在王府错落的飞檐上。萧云舟望着摄政王府那盏始终长明的八角宫灯,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前世,这盏灯下,姚清末谈笑间便将满朝忠良屠戮殆尽;而今,既然老天给了重来的机会,他定要斩断这困住自己的枷锁,让那些算计与阴谋,都反噬到始作俑者身上。
正思忖间,廊下传来沉稳的靴声。玄色衣袂入目,姚清末负手立在月下,伞骨上的水珠簌簌坠落,一如前世初遇时的场景。可这一回,萧云舟望着那张温润如玉的脸,眼底不再是懵懂与敬畏,而是藏着利刃的锋芒——属于帝王的、要改写命运的锋芒。
姚清末抬眼,目光扫过萧云舟 barefoot(赤脚) 踩在青砖上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旋即又化作温润笑意:“云舟怎的深夜不睡,还着了凉?”
那声音似浸了春潭水,可萧云舟听得脊背发紧,前世就是这副温柔皮囊,裹着最狠的算计。他垂眸掩住眼底翻涌,恭谨行礼:“王叔,孙儿梦见……” 话到嘴边,故意哽咽,“梦见父王母后在黄泉受苦,求孙儿给他们报仇。” 说着,肩头轻轻颤动,像被噩梦魇住的幼兽。
姚清末闻言,面上的笑淡了几分,伞柄在青石板上顿了顿:“先皇与皇后娘娘…… 自是盼你平安。” 他走近两步,衣摆擦过萧云舟,带起一缕若有似无的龙涎香,“摄政王府便是你的家,莫要再想那些伤心事。”
萧云舟垂首盯着青砖上蜿蜒的水痕,指甲掐进掌心,渗出的血珠混着雨水。前世他把这温柔当救赎,如今才知是陷阱。待姚清末转身,他迅速抬眼,藏在睫羽后的眸中,是与年纪不符的冷锐 —— 这一回,他要当握刀的人,把姚清末的 “温柔陷阱”,拆个干干净净。
雨幕里,八角宫灯的光晃了晃。萧云舟望着姚清末背影,唇畔勾起极淡的弧度,像是自嘲,又像是宣战。重生的棋盘已开,这局,他要让操纵半生的权臣,尝尝被颠覆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