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岸
菩提苦海的钟鸣从未停歇，少东家对着彼岸花丛中高耸的佛像微微垂眸，他虽不信神佛，但对这种世人虚无缥缈的依托也有所尊敬。
烧下为大火中丧生的故人所抄的经文，不知道是否真的有人能听到他的思念。
腰间的剑越来越利，自嘲的笑笑，
或许，神佛该是不渡他这种陷于世间痴嗔，挣扎血海深仇的江湖人。
“愿来世平安喜乐，诸位能回到那人间团圆不羡仙。”
低声许愿，他想在来世再寻一归处。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风把斗笠上挂的布条吹起来，眼前越来越晃，看不清佛像悲悯，也不知道如此夜逢故人影，待晨光将起，身边是否还空无一物？
“江叔。”
终究是道出所思之人，被长者摘下斗笠，露出松散着的满头白发，一夜之间一无所有，从此离人入江湖，到底是压弯了少年的心弦。
“你……，抱歉，我回来晚了。”
江晏抬手抚上发丝，萧萧凉夜，他心涩不止。
“没关系的，江晏，往昔我所得，今朝我所失，人人皆是如此，谁都未能逃出这宿命。”
真的没关系吗？
当然不是，轻描淡写背后是重重噩梦，他恨自己的剑太慢，他恨自己的情太深。若是江晏能回来，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但那场大火已经烧完了，他找不到江晏，原本还在他身边的人也变成一座座空碑。
他想了太久，也没明白为什么没有人来救他？
后来知道那些往事，原来，他竟与江晏一样，都是少时离家的无乡人。对方有更重要的仇与恨，所以他怨不得江晏。
少时的喜爱从未淡去，再见心中人，只能藏起默默的泪。
“江晏，你又为什么回来看我呢？”
少东家攥紧手里的剑，还是没能忍住，回头细细描摹江晏的眉眼，他不知道这是否是最后一次重逢。
“我…想回来见见你。”
他亦知道少年的心思，有故意的逃避，也曾被往事绊住脚，但更多时候，是怕自己舍不得离去。
“回来见我？为什么不早些呢？江叔，我真的很想你啊。”
他们保持着最后的界限，只要未曾挑明，一切就都还在原点。
“我也……很想你。”抬身抹去少年眼角的泪，发丝别到耳后，他在那眼中看到数不清的回忆和思念，以及，压抑着的爱。
“那你还会再离开吗？”
少年问出一个其实并不存在答案的问题，更像是某种程序，他表达自己的挽留，再毫无行动地看对方离开。
“不会了。”
江晏念出在心底藏了太久的答案，二人都是一顿。
少年露出第一个真心的笑，“江叔，你答应我了！”
这是一个诺言，一个不再分离的诺言，又或是从此承情。
“我答应你了，不要再难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少东家终于肯凑的更近，耳听这江晏的心跳“早生华发也好，我与江叔共白头。”
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再多想让自己摒除痛苦的文字，都不如心中所念在身边，都不如并肩行前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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