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燃》
暮冬的雪裹着血腥味,白千蜷缩在墙角,看着柳溪持剑一步步逼近。烛火摇曳,映得那人身后的玄色披风似浸透了夜色,眉眼冷峻如霜,再不是记忆中替他擦去眼泪的少年。
“阿溪,你当真要杀我?”白千咳出一口血,染红了雪白的衣襟。他伸手去够柳溪的衣角,却被对方嫌恶地后退半步。剑锋挑起他的下巴,冰冷的触感让白千浑身发颤。
柳溪冷笑:“白小公子倒是健忘,三日前,你白家满门抄斩的旨意,可是你亲手递到陛下手中的。”
记忆如利刃剜心。七日前,柳溪跪在御书房外求见,额角磕出血痕,只为替白家求情。而他白千,身为天子近臣,却只能将那封弹劾白家通敌叛国的密折,恭敬地呈给皇帝。
“不是我……”白千声音嘶哑,泪水混着血水滑落。那日父亲将他推出后门,说:“活下去,护好阿溪。”可他连柳溪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便被皇帝召回宫中,被迫参与了白家灭门案。
柳溪突然将剑刺入白千肩头,白千闷哼一声,眼前炸开一片刺目的红。“你可知我娘是如何死的?”柳溪俯身,气息喷在白千耳畔,“她被吊在刑场三天三夜,最后生生疼死。而你,白千,高高在上地站在龙辇里,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白千猛地想起那日,他被侍卫护着离开刑场时,隐约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想回头,却被皇帝斥责失仪。原来那声声悲泣,是柳溪的母亲。
“阿溪,我是被逼的……”白千抓住柳溪的手腕,“陛下以你的性命要挟我……”
“住口!”柳溪甩开他的手,又狠狠踹了一脚,“白家倒台后,你步步高升,风光无限,哪里像是被逼的?”
白千咳出更多的血,视线渐渐模糊。他想起年少时,柳溪带他逃课去后山捉蝴蝶;想起柳溪说“等我长大,定要护你一生平安”;想起分别前的那个雪夜,柳溪将自己的披风披在他身上,说:“等我回来。”
如今,柳溪回来了,却带着满腔恨意。
“阿溪,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白千气若游丝,“等我们都长大了,就去江南,你作画,我题诗……”
柳溪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又被仇恨掩盖。他举起剑,对准白千的心口:“白家欠我的,你要用命来还。”
白千笑了,笑容凄美而绝望。剑尖刺入身体的瞬间,他仿佛又看见那年春天,柳溪在桃花树下向他招手。“阿溪,对不起……”他轻声呢喃,“来世,换我护你……”
雪越下越大,很快便盖住了白千渐渐冰冷的身体。柳溪收起剑,转身离去,一滴泪悄然落在雪地上,转瞬即逝。
江南的桃花又开了,画舫中,一位公子对着空白的画卷发呆。有人问他为何不动笔,他说:“我的题诗人,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