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明华中学走廊飘着桂花香，苏小满抱着蓝白格子保温桶往教室跑时，马尾辫上的草莓发绳被风掀得一跳一跳。
她昨天睡前特意把豆浆机定时，五点半就爬起来煮了黄豆浆，还往保温桶里塞了三个红糖馒头——顾昭昨天说奶奶最近爱吃甜的，她鬼使神差多蒸了两个。
推开门的瞬间，她的脚步顿住了。
第三排靠窗的位置，顾昭趴在课桌上，手臂交叠成小枕头，额头顶着腕骨。
阳光从他身侧斜斜切进来，把他眼尾的淡青照得一清二楚。
他校服领口松了两颗纽扣，后颈那片青紫色的瘀伤像朵褪了色的蝴蝶兰，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顾昭？"苏小满放轻脚步走过去，保温桶在课桌上磕出轻响。
她伸手戳了戳他搭在桌沿的手背——皮肤烫得惊人，像块刚从蒸笼里拿出来的红薯。
顾昭的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抬起头。
他眼尾泛红，鼻尖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粉笔灰，声音哑得像砂纸："早..."
苏小满把保温桶推过去，手指却悄悄摸上他额头。
掌心刚贴上那片滚烫，她就皱起眉："昨晚又去打比赛了？"
顾昭低头盯着保温桶上的蓝格子，喉结动了动："奶奶的药要加量..."他话没说完就打了个喷嚏，惊得前排的程浩然回头，看到是他又缩了回去——校霸打喷嚏这种事，还是假装没看见比较安全。
苏小满从书包里摸出包纸巾拍在他桌上，动作比平时重了些："程浩然昨天说你打完篮球又去网吧通宵，合着是去拳馆当沙袋？"她蹲下来和他平视，"你手背上的伤是新的吧？"
顾昭的手指蜷了蜷，藏进校服袖子里："拳套磨的，小伤。"
"小伤？"苏小满突然拽住他手腕，掀开袖口。
腕骨处缠着渗血的纱布，边缘沾着暗红的血渍，"这叫小伤？
顾昭你当我是林潇潇啊，骗她买奶茶那套对我没用！"
顾昭被她拽得往前倾了倾，发梢扫过她鼻尖。
他望着她气得鼓起来的腮帮子，突然笑了："苏小满，你生气的时候像只炸毛的兔子。"
"谁...谁生气了！"苏小满耳尖发烫，松开手时把保温桶盖子"咔"地拧开，"喝豆浆！
凉了我揍你。"
豆浆的甜香在教室里漫开，顾昭捧起杯子的手顿了顿——杯壁上还印着她的草莓发绳图案，是她昨晚用马克笔画的。
他低头抿了一口，喉结滚动的动作慢得像在品什么稀罕物："比我奶奶煮的甜。"
"那当然！"苏小满托着腮看他，刚才的气消了大半，"我加了两勺蜂蜜...哎你慢点喝，没人和你抢！"
课间操的广播声响起时，顾昭扶着课桌站起来，眼前突然发黑。
他踉跄了一下，后腰撞上桌角，疼得倒抽冷气。
"顾昭！"苏小满眼疾手快扶住他胳膊，掌心隔着校服布料都能摸到滚烫的温度，"你发烧了知不知道？"她踮脚摸他额头，又贴自己额头比了比，"至少三十八度五！"
顾昭攥住她手腕，指腹蹭过她手背上的小茧——那是画笔画出来的，"真没事，可能昨晚...唔。"他话没说完就咳嗽起来，震得苏小满胳膊发麻。
"程浩然！"苏小满扯着嗓子喊前排男生，"去办公室找周老师请病假！
就说顾昭急性肠胃炎！"
程浩然"噌"地站起来，书包带勾翻了铅笔盒，铅笔滚得满地都是："昭哥你咋了？
我这就去！"他跑出门时差点和门框接吻，引得路过的女生们窃窃私语。
顾昭被苏小满按回座位，看着她蹲在地上帮自己捡铅笔，发顶翘起的小卷毛在阳光下泛着暖光。
他伸手碰了碰她发尾："苏小满，你管得太宽了。"
"我乐意！"苏小满把最后一支铅笔塞进他铅笔盒，"谁让你是我同桌？"她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翻出个退烧贴拍在他桌上，"早上路过药店买的，贴上！"
顾昭捏着退烧贴笑："你这是要把我当实验品？"
"你当自己是小白鼠啊？"苏小满瞪他，"赶紧贴！
不贴我就...我就把你藏在讲台里的数学卷子告诉周老师！"
"我错了我错了。"顾昭举手投降，乖乖把退烧贴贴在额头上。
蓝色的贴纸衬得他眼尾更红了，像只被雨淋湿的大猫。
中午放学铃刚响，苏小满就猫在楼梯拐角盯着顾昭的背影。
他没和程浩然去食堂，反而往学校后门走——那是去"夜场拳馆"的方向。
她咬了咬嘴唇，把画本塞进程浩然怀里："帮我拿回去，我有点事！"不等程浩然反应过来，就追了出去。
拳馆门口挂着褪色的红布帘，苏小满站在帘外听着里面此起彼伏的喊叫声，手心里全是汗。
她深吸一口气掀开帘子，消毒水混着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前台的纹身大叔抬头扫了她一眼："学生妹来这干啥？找对象？"
"我找顾昭。"苏小满踮脚往里面张望，看见最里面的拳击台边，顾昭正脱校服外套。
他后背的肌肉线条在汗湿的T恤下起伏，后颈那片瘀伤比早上更紫了。
"昭哥今天压轴。"大叔嚼着口香糖指了指，"你要找他赶紧，再过十分钟就上台了。"
苏小满攥着书包带冲过去，在拳击台边拦住顾昭。
他刚戴上拳套，指节处的纱布被汗浸透，泛着可疑的暗红："你怎么来了？"
"你这样下去会倒下的！"苏小满急得眼眶发红，"你发烧了，手还在流血，打什么拳？"她伸手去摘他的拳套，却被他握住手腕。
顾昭的掌心滚烫，指腹的茧磨得她手背发痒："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可奶奶的药不能断，上周复查医生说...说再做两次治疗就能转普通病房了。"
苏小满的眼泪啪嗒掉在他手背上："那也不能拿命换啊！"她抽了抽鼻子，"我...我画漫画有点稿费，虽然不多，但..."
"小满。"顾昭伸手擦掉她眼泪，拇指蹭过她眼下的泪痣，"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外套搭在她肩上，"回去吧，别让程浩然等急了。"
苏小满看着他转身走向拳击台，灯光在他后背投下长长的影子。
她摸出手机，在微博私信里快速打字："今天要画一幅关于'坚强'的画——主角是穿黑拳套的小太阳。"
傍晚的教室落了层金红色的光，顾昭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回来取书包。
他的指节缠着新纱布，额头上的退烧贴歪了一角。
桌角的便利贴突然闯入视线，淡粉色的纸上画着只抱着拳套的小猫，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别让自己太累。
——你的同桌"
他手指轻轻抚过"同桌"两个字，嘴角慢慢扬起来。
窗外的风掀起他的校服下摆，吹得便利贴簌簌作响，像在说某个藏了很久的秘密。
"顾昭？"苏小满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来，她抱着画本站在夕阳里，发梢沾着桂花，"我...我帮你带了粥，在保温桶里。"
顾昭接过保温桶时，指尖碰到她冰凉的手背。
他突然想起早上她蹲在地上捡铅笔的模样，想起她为他掉的眼泪，想起便利贴上的小猫——原来被人在乎的感觉，比打赢十场拳赛都要暖。
"谢谢。"他说，声音轻得像风。
苏小满正要说话，教室外突然传来细细的呼唤："姐姐？"
两人同时转头，就见走廊尽头站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怀里抱着团白乎乎的东西。
暮色里看不太清，但能听见"喵呜"的软叫声。
"那是..."苏小满刚要迈步，顾昭突然拉住她手腕。
他的掌心已经不那么烫了，温度刚刚好："我陪你去。"
小女孩见他们过来，踮着脚举起怀里的小猫："姐姐，这是我在花坛里捡到的...它好像受伤了..."
苏小满蹲下来摸小猫的脑袋，抬头时正对上顾昭的眼睛。
他眼里有未散的倦意，却比任何时候都亮："要养吗？"
"养。"苏小满笑着点头，"给它取个名字吧？"
顾昭望着她发顶的草莓发绳，突然笑了："叫小甜？"
"小甜？"苏小满重复了一遍，"好，就叫小甜。"
小猫在她怀里蹭了蹭，发出细细的呼噜声。
顾昭的目光从猫身上移到她脸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根缠在一起的藤蔓。
远处传来保安锁门的声音，苏小满抱着小猫站起来："该回家了。"
"我送你。"顾昭接过保温桶，"顺便...给小甜买瓶羊奶。"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时，苏小满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摸出来看，是微博私信提醒——有粉丝留言："今天的画预告好戳！
想看小太阳和小兔子的故事～"
她偷偷瞥了眼身边的人，顾昭正低头逗小猫，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风掀起他的校服衣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T恤——那是奶奶亲手织的。
苏小满忽然想起前世的自己，总在画本里画孤独的月亮。
可现在她知道，月亮旁边，早就有颗星星悄悄亮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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