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苏小满就攥着语文练习册冲进图书馆。
她的校服口袋里还塞着半块薄荷糖——这是方才在小卖部特意买的,准备用来当“贿赂”。
图书馆的日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小白正趴在服务台给新到的《飞鸟集》贴标签,发梢沾着点糨糊。
苏小满故意把练习册拍得哗啦响:“小白同学,帮个忙呗?”
“哟,苏大画家今天不画小漫画,改查资料了?”小白抬眼,指尖的糨糊在标签上晕开个圆斑,“要找《百年孤独》?还是《活着》?”
苏小满咽了咽口水,把薄荷糖往桌上一推:“我…我想查近三个月明华的月考排名。”
小白的手指顿在半空,糨糊滴在《飞鸟集》封皮上,洇出朵丑丑的花。
她眯起眼凑近:“苏小满,你这是要当狗仔队?”
“就…就帮我打印份复印件嘛!”苏小满耳尖发烫,想起昨晚在贴吧翻到的那些帖子——说顾昭打拳时被人用铁棍砸到肋骨都没哼声,说他总在医院走廊啃冷掉的泡面。
她喉咙发紧,又补了句,“我保证就看看,不传给别人。”
小白突然笑出声,从抽屉里摸出串钥匙晃了晃:“行吧,看在薄荷糖的份上。不过先说好——”她压低声音,“成绩档案室的摄像头坏了半个月,老周还没报修呢。”
苏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跟着小白穿过两排书架,木梯子在脚下吱呀作响。
档案室的门刚推开,潮湿的纸页味就涌出来——那是一摞摞用麻绳捆好的月考成绩单,从高一到高三码成小山。
“近三个月的在最上层。”小白搬来椅子,“我帮你扶着,你小心别碰倒了。”
苏小满踮脚够到第三摞,指尖刚碰到牛皮纸封套,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手一抖,封套“啪”地砸在地上,成绩单像雪片似的飞散。
“谁在档案室?”
是教导主任老周的声音!
苏小满脑子“嗡”地炸开,本能地蹲下捡纸。
小白眼疾手快,把她推进档案柜和墙的夹缝里:“装成旧书堆!”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老周嘀咕着“肯定是哪个小崽子又乱跑”,转身走了。
苏小满长出一口气,低头却看见手里的纸——高二(3)班第三次月考排名,最后一行赫然写着“顾昭 749分 年级第二”。
她的指尖在“第二”两个字上摩挲,想起昨天顾昭吃她便当时,把每粒饭都扒得干干净净;想起他作业本上整整齐齐的红笔批注;想起贴吧里那句“眼泪掉在泡面碗里”。
原来他藏起的不只是成绩,还有所有的辛苦。
“找到了?”小白从门外探进头,手里晃着复印件,“我刚去打印室偷摸印了三份,给你留最清楚的。”
苏小满攥紧纸,喉咙发哽:“谢谢小白,我请你喝奶茶,下周。”
“得嘞,我记着。”小白推推她,“快走吧,下节晚自习要收作业了。”
苏小满刚迈出档案室,后颈突然一凉。
她直觉转身,就看见顾昭站在楼梯口,校服领口被风掀起,露出锁骨处淡淡的淤青——那是地下拳赛留下的痕迹。
他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通知,指节发白。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同时开口。
顾昭的目光落在她攥着的复印件上,瞳孔骤缩。
他大步跨过来,指腹几乎要戳到她鼻尖:“谁给你的?”
苏小满往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墙。
她能看见他眼尾泛红,像被踩了尾巴的狼:“我找小白查的。顾昭,你明明能拿第一——”
“闭嘴!”他突然夺过纸,指尖在“749分”上狠狠一按,“你知道这张纸意味着什么吗?”
苏小满望着他颤抖的睫毛,想起前世自己被闺蜜背叛时,也是这样无助地攥着撕碎的情书。
她伸手碰了碰他手背:“我知道你打拳是为了奶奶治病,知道你不想被人可怜。可顾昭,我想知道的是真实的你,不是校霸,不是拳手,是那个会把便当吃得干干净净,会在作业本上写满批注的你。”
楼梯间的声控灯突然“啪”地亮起,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
顾昭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哑得像砂纸:“我奶奶的手术费还差两万,奖学金是唯一不用打黑拳就能凑到的钱。要是被人知道我成绩好,老周肯定要我当课代表,要开班会分享经验——”他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你知道吗?上周我在拳馆被人打断了手腕,怕老周看出破绽,躲在厕所用左手写了一晚上作业。”
苏小满的眼泪“啪嗒”掉在他手背上。
她抽了抽鼻子:“所以你故意考第二?怕拿第一太显眼?”
顾昭没说话,只是把复印件折成小方块,塞进她校服口袋。
远处传来下课铃声,走廊里渐渐有了人声。
他突然低头,额头抵着她发顶:“如果你知道了,就不能回头了。明天早上,我在楼梯口等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校服下摆扫过她的指尖,像一片要飞走的云。
苏小满摸着口袋里的纸团,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明天早上,楼梯口,顾昭要告诉她什么?
是藏在拳套下的伤疤,还是藏在成绩单后的秘密?
晚风从楼梯间的窗户灌进来,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她望着顾昭消失的方向,突然想起前世毕业那天,自己躲在教室后门,看着他被一群小混混围堵。
而这一世,她要站在他身边,把所有的秘密都摊在阳光下。
周三的晨光还没爬上窗台,苏小满就站在了楼梯口。
她摸了摸书包里的保温桶——里面是妈妈特意熬的红枣粥,还温着。
转角处传来脚步声,她深吸一口气,攥紧了保温桶的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