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晨光刚爬上教学楼的窗棂，苏小满就抱着保温桶在楼梯口站定了。
她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把顾昭说的“奶奶手术费还差两万”在脑子里盘了八百遍，此刻指尖掐着校服口袋里的成绩单复印件，手心都沁出薄汗——前世她总当缩头乌龟，这世说什么也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转角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顾昭常穿的那双马丁靴，踩在瓷砖上“哒哒”响。
苏小满深吸一口气，在他刚露出半张侧脸时就扑过去，把折成方块的成绩单拍在他胸口：“顾昭，你到底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顾昭显然没料到她会堵这儿，脚步顿得踉跄，后背着墙才站稳。
他眼尾还带着晨起的淡红，校服领口松松垮垮敞着，喉结随着吞咽动了动：“小祖宗，早读要迟到了。”说着就要绕开她。
苏小满横着挪半步挡住路，保温桶提手勒得虎口生疼：“别转移话题！上周你说‘不爱学习’是骗我的吧？”她盯着他耳尖慢慢泛红，突然想起前世有次见他帮低年级小孩捡羽毛球，也是这副慌里慌张的模样，“你骗了我多久？”
顾昭低头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他伸手把成绩单抢过去，指腹快速抹过“749分”那行字，像是要把数字揉进皮肤里：“就...就上周月考才考这么高。”
“上周？”苏小满气笑了，“那上上周你藏在讲台里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夹着的批注比语文老师备课还详细怎么说？”她故意凑近他，“顾同学，需要我背两段你写在错题本上的‘此题为圆锥曲线与导数综合应用，关键在参数分离’吗？”
顾昭的耳尖红到脖颈，突然伸手揉乱她的刘海：“小话痨，再不走老周要罚我们扫操场了。”他嘴上凶巴巴的，却主动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桶，指腹碰了碰桶身：“温的？”
“我妈熬的红枣粥。”苏小满跟着他往教室走，偷偷观察他绷紧的下颌线，“你奶奶手术费...我可以——”
“不用。”顾昭脚步顿了顿，声音放软，“你只要...别到处说就行。”
早读课铃刚响，苏小满就把一张皱巴巴的奥数题推到顾昭桌上。
她昨晚翻出自己高中时攒的竞赛题集，特意挑了道全市数学联赛的压轴题，此刻用红笔在题目上画了三个感叹号：“这道题你能做出来吗？”
顾昭正咬着吸管喝红枣粥，闻言抬眼：“怎么？想考我？”他抽走草稿纸，笔尖在纸面轻转两圈，眼尾微微上挑——那是苏小满发现的，他认真时的小习惯。
三分钟后，一张写满公式的草稿纸拍回她面前。
苏小满盯着从“设直线方程为y=kx+b”到“综上，m的取值范围为[-√2,√2]”的完整推导过程，喉结动了动：“你...你是真的懂？”
顾昭把空了的保温桶推回她手边，挑眉笑：“不然你以为我每次抄安子然作业？”他压低声音，“上次他错把导数题当三角函数解，我改他作业本改到半夜。”
苏小满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洞。
她想起前世总见顾昭趴在课桌上睡觉，原来人家是趁课间补昨晚打拳的觉；想起他总说“这题超纲”，原来超的是他故意装的纲。
她正发愣，后桌的张胖子探过头：“小满，你俩搁这儿研究奥数呢？顾哥不是说‘数学及格全靠选择题蒙C’吗？”
顾昭抄起课本作势要砸，张胖子缩脖子跑了。
苏小满望着他耳尖那抹未褪的红，突然觉得这校霸的马甲，掉得比奶茶店第二杯半价还快。
午休时安子然抱着一摞练习册路过他们座位。
这个常年稳居年级第一的清瘦男生扫了眼桌上的草稿纸，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顾昭，这次又是第二吧？”
顾昭正用修正带涂草稿纸上的计算步骤，闻言手顿了顿：“嗯。”
苏小满“唰”地抬头：“你们早就知道他是高手？”
安子然把练习册往怀里拢了拢，笑意在嘴角荡开：“上学期他帮我解过黎曼猜想的简化题。”他冲顾昭挤挤眼，“不过某人说‘考第一太扎眼，容易被老周抓去当课代表’。”
顾昭抄起橡皮砸过去，安子然笑着躲开，经过后门时回头喊：“小满，顾昭藏了三年的学霸人设，你是第一个拆穿的。”
苏小满望着安子然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突然想起顾昭说“怕被人可怜”时颤抖的睫毛。
她转头看他，他正低头用修正带把草稿纸涂成白花花一片，像只被拔了刺的刺猬。
放学前的班会课，老周抱着一摞奖状走上讲台。
苏小满正给顾昭递橡皮，就听老周拍了拍讲桌：“今天要表彰咱们班的隐藏黑马——顾昭同学！连续三次月考进入年级前十，上回还拿了749的高分！”
教室里“轰”地炸开。
张胖子扯着嗓子喊：“顾哥你不是说‘数理化全靠蒙’吗？”前排的女生举着小镜子偷瞄顾昭，后排的男生吹起口哨。
顾昭的耳尖红得要滴血，低头盯着课桌缝，手指把校服拉链拉了又扯。
苏小满望着他攥得发白的指节，想起他说“上周在拳馆被打断手腕，用左手写了一晚上作业”。
她伸手碰了碰他手背，他像是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却反握住她指尖，拇指轻轻蹭过她指腹——那是他打拳时磨出的薄茧，此刻倒像在安抚她。
傍晚的风裹着桂花香，顾昭骑着单车带她回家。
苏小满抱着他的腰，能感觉到他后背绷得笔直：“你为什么一直藏起来？”
车轮碾过一片落叶，发出细碎的响。
顾昭的声音混着风声飘过来：“我奶奶在市医院住着，手术费要八万。奖学金一万二，够她半个月的药钱。”他顿了顿，“要是被人知道我成绩好...他们会说‘顾昭真可怜，拿奖学金给奶奶治病’，会用那种眼神看我。”
苏小满贴着他后背，能听见他心跳声盖过车轮的吱呀。
她想起前世奶奶去世时，自己躲在楼梯间哭，顾昭路过时默默递了包纸巾——原来那时他的奶奶也在病床上。
“顾昭。”她把脸埋在他校服后颈，“下次打拳带我去。我给你画加油海报，写‘昭哥最棒’贴满拳台。”
他的背僵了僵，突然笑出声：“小祖宗，你画的顾昭是圆头圆脑的，贴拳馆要被人笑的。”
“笑就笑。”苏小满吸了吸鼻子，“反正我要让所有人知道，顾昭是校霸，是学霸，是最厉害的拳手。”
风掀起她的马尾，掠过顾昭泛红的耳尖。
他蹬车的速度慢了些，像是要把这晚风里的温度多存一会儿。
回到家时，苏小满翻出素描本。
月光透过窗户，在纸上投下她的影子。
她画了顾昭低头解题的侧脸，画了他打拳时绷紧的后背，最后在右下角写：“顾昭的秘密，由苏小满守护。”
她合上素描本，把它和一叠打印好的“奥数竞赛奖金细则”塞进双肩包。
拉链拉上时，金属扣“咔嗒”一声，像在应和她心跳——周四清晨，她要让某个藏了三年的校霸，知道有人愿意和他一起，把所有的秘密都晒在太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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