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的排练室里，空调开得很足，却压不住桑巴曲里那股子热辣的劲儿。
苏小满的白纱裙扫过地板时带起一阵风，可她的额头却沁出了细汗——第二遍音乐放到副歌部分，她又踩错了节拍，右脚尖硬生生磕在顾昭的皮鞋上。
“哎呦！”她倒抽一口气，踉跄着后退半步，发尾的珍珠发夹都晃歪了。
“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唐浩抱着胳膊从镜子边挪过来，声音故意放得老大，连走廊里路过的学生都探头往排练室瞧，“我可听说有人最近总熬夜画漫画......”
苏小满攥紧裙角，余光瞥见唐浩眼底那丝得逞的狡黠。
前世她总觉得这种阴阳怪气是巧合，现在才懂，他每句话都像根细针，专挑人最在意的地方扎。
“小满，”音乐老师老王推了推眼镜，节拍器在他脚边“哒哒”响得人心慌，“你们这配合度得加把劲啊，下周就彩排了。”文艺委员李曼也走过来，指尖点着手机里的节目单：“要是实在磨合不好......”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站在门口的小陈——那小子正假装看窗外，手机却藏在袖子里微微发亮，“可能得换人。”
换谁？
苏小满不用猜都知道。
林潇潇昨天刚在走廊里“不小心”撞掉她的舞鞋，今天唐浩就开始阴阳怪气，这戏码她前世看得太熟。
可这次她没像从前那样攥着裙角掉眼泪，反而盯着唐浩发红的运动裤——那颜色像极了超市促销的番茄沙司，和他刻意压低的语调形成诡异反差。
“顾昭，”她突然转身拽住男生的袖口，指尖碰到他手臂上那道淡粉伤疤，“你觉不觉得......”她刻意拖长尾音，直到唐浩的喉结动了动，“这音乐比上周快了？”
顾昭垂眸看她，眼尾的小痣在夕阳里泛着暖光。
他没接话，却抬手按了按老王的音响：“王老师，能重播一遍刚才那段吗？”
前奏响起时，苏小满悄悄数着节拍。
果然，第三小节的鼓点比上周快了半拍——前世她总把失误归咎于自己紧张，现在才发现，有人在暗戳戳调节奏。
排练结束时，唐浩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得发烫。
他躲到楼梯间，屏幕亮起的瞬间，林潇潇的语音炸出来：“视频录了吗？我要那种她踩错脚摔进顾昭怀里的镜头！”他舔了舔后槽牙，盯着手机里刚拍的片段——苏小满踉跄的身影被拉得老长，像只扑棱翅膀的白蝴蝶。
“今晚就发。”他对着空气笑了笑，把视频打包发给某个匿名邮箱，标题写得刺眼：“苏小满舞技差到离谱”。
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过，苏小满的手机在课桌里震动。
她摸出来一看，是条匿名短信，附带的视频里，自己正皱着眉头踩错节拍，弹幕似的文字在屏幕上滚：“这也叫文艺委员？”“顾昭跟她跳舞真可怜”。
“呵。”她勾了勾嘴角，打开平板调出专业修图软件。
作为小有名气的插画师，她对画面细节的敏感度比摄像头还精——暂停视频，放大唐浩的右手。
那只手正搭在音响的调节键上，指腹压着“加速”按钮的动作，被镜头忠实记录下来。
她快速截了三张图：第一张是唐浩调节奏的手，第二张是他转圈时歪到耳朵根的领结（重心不稳的铁证），第三张是自己踩错脚的画面。
然后用荧光笔标出时间轴，在对比图下方配上文字：“有人以为改0.5秒节奏就能让我出丑？建议下次别穿番茄沙司色裤子，镜头里红得像火警。”
班级群“叮”地一声弹出新消息时，唐浩正咬着笔写数学卷子。
他扫了眼屏幕，笔“啪”地掉在草稿纸上——苏小满的对比图里，自己的红裤子像团燃烧的火焰，配文更是扎得他后槽牙疼。
他猛地扯了扯校服裤腿——今天穿的可不就是那条红运动裤？
昨天排练时他特意换的，就为了显得“青春有活力”，谁能想到成了被抓包的标记！
“唐浩，你脸怎么比裤子还红？”后桌的男生凑过来看，全班哄笑起来。
唐浩攥紧手机，指节发白——他明明让小陈躲在镜子死角拍，怎么会被发现？
“干得漂亮。”顾昭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
苏小满抬头，见他倚着课桌，手机屏幕亮着班级群的界面，唇角勾着点笑，“不过......”他忽然弯腰，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平板上的时间轴标注，“得查查是谁在搞设备。”
说着他掏出手机，给程浩然发语音：“去查查唐浩最近常去的‘黑网吧’，监控有没有可疑设备。”那边秒回了个“收到，老大”的语音，苏小满听得挑眉：“你这老大当得挺顺手啊？”
“帮兄弟的忙而已。”顾昭把手机塞回裤袋，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他下颌线勾出一道金边，“有人动我的人，总得查查。”
“谁是你......”苏小满的耳尖又开始发烫，话没说完就被晚自习下课铃打断。
唐浩是被老王叫走的。
他攥着皱巴巴的校服领口进办公室时，老王正指着电脑屏幕：“你负责的音乐文件，第三段节奏被调快了0.5秒。”他点开原文件和修改版对比，“这种微调一般人听不出来，但专业软件一测就穿帮。”
“我......我没......”唐浩的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
他明明是让小陈找了个“高手”改的，怎么会被发现？
“行了。”老王揉了揉太阳穴，“下周彩排前把文件改回来，别再出岔子。”
唐浩逃也似的冲出办公室，晚风吹得他额头凉飕飕的。
转过楼梯口时，他猛地顿住——顾昭靠在墙上，手里捏着支电子烟，淡蓝色的雾气在他指尖盘旋。
“别碰我的人。”顾昭的声音很低，却像块压在胸口的石头。
他指腹蹭了蹭电子烟的开关，火星子在暗处忽明忽暗，“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调设备......”他没说完，只是抬了抬胳膊——唐浩盯着那道淡粉的伤疤，突然想起拳馆里“昭哥”的传说，后脊梁骨直冒凉气。
晚自习结束后，苏小满留在教室整理舞鞋。
她蹲在椅子边，指尖擦过鞋跟的黑渍——那团胶水痕迹还在，像块深褐色的疤。
前世她就是在周五彩排时，踩中这团胶水摔进道具堆里，被林潇潇拍了丑照传到全校。
现在她摸着那团胶水，忽然笑了。
她掏出手机拍了张照，发给顾昭：“有人给我鞋跟抹胶水，你说该怎么回礼？”
屏幕亮起的瞬间，顾昭正站在楼梯口。
他低头看了眼照片，指尖在屏幕上敲出一行字：“周五彩排，我帮你盯着。”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远处传来值日生锁门的声音。
苏小满把舞鞋小心收进鞋盒，抬头时正看见顾昭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摸着发间的珍珠发夹，忽然听见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前世的遗憾正在一点点被改写，可周五的彩排......她盯着鞋跟的胶水，心跳忽然快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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